這天夜裡,淩晨三點,宋微意再一次從惡夢中驚醒過來,他緩了好久才平了呼吸。
這麼久了,你分得清是愛還是執念嗎?
宋微意躺在單人床上,他睜着眼睛面對漆黑的環境,聽着自己微弱的心跳,腦海中赫然出現這句話。
愛還是執念都不重要了,他也習慣了這樣的日子。
宋微意翻了個身,臉頰碰到一片冰涼。
他不是沒有發現鐘漸清對他越來越上心,可越是這樣,他反倒越來越難受了。
他擔心鐘漸清隻是因為自己對他好,覺得心裡過意不去才反過來對他好,他甯願不要這樣的好。
旁邊床上,鐘漸清自然也沒睡着,他能清楚地聽到房間裡另一個人細微的抽噎聲。
這兩年來他幾乎已經習慣了宋微意在他身邊陪着,他承認宋微意就是有一種吸引人的魔力,就算他失憶了,忘記了他愛宋微意,但他也得承認現在的他不可自控地又重新愛上了。
兩年前信誓旦旦所說的話,随着時間的流逝像風吹塵灰一樣一吹就散。
鐘漸清緊緊閉着眼,心裡唾罵自己:之前說的都是什麼狗屁。
......
平靜的日子并沒有繼續下去,這天,鐘漸清剛送宋微意行車離開,手機突然響起了電話鈴聲,是林老頭,他滿心歡喜地點了接聽——
“喂老頭,想我了?”鐘漸清笑着問道。
卻不想,電話裡傳出來一陣陌生且哆哆嗦嗦的嗓音:“喂......車禍......出車禍了,你是家屬嗎?”
肇事司機打的電話,林爺爺出車禍了!
“車......車輪碾碎了下肢,現在正送往急救室搶救......”
這通電話宛如一聲驚雷在他腦子裡炸開,鐘漸清愣了半天都沒能反應過來。
電話裡的人又重複了好幾遍,語無倫次語氣急切,他連店門都沒關便馬不停蹄地往林芝趕去。
“在哪兒?叫救護車啊!”鐘漸清焦急地朝電話大喊。
“叫了,在市人民醫院......家屬......快來吧。”
鐘漸清捏緊了手裡的方向盤,忍不住破口大罵。
他很害怕,一路祈禱林爺爺能活下來,八百多公裡的路程,鐘漸清不停歇開了九個小時,趕到醫院的時候,護士已經替林輝蓋上白布了。
鐘漸清眼睛裡泛着血絲,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到護士帶着他進入停屍房,他最後見了一眼林輝睡着的模樣之後,他腦子裡的那根名叫希冀的弦徹徹底底崩斷了,幹澀的眼睛裡源源不斷往外湧着淚,停屍房很冷,護士催促他趕緊離開準備後事。
他行如走屍般僵硬地挪動不聽使喚的腿,慢慢走出門,在鐵皮大門重重地關上的那一刻,鐘漸清整個人一下子癱坐在走廊上,失聲痛哭。
M市,木雕店門口,花店女老闆正在焦急地撥打鐘漸清的電話,對方無人接聽,她沒辦法,隻好又撥給了宋微意。
“喂,店主?”宋微意正在救助屋給動物喂食。
“是宋微意嗎?”花店老闆焦急道,“木雕店一晚上都沒關門,這都快中午了,打電話沒人接,進店叫人也叫不應,怕他出事了......”
花店老闆和鐘漸清兩人走得近,平時經常來往,宋微意暗地裡請求他幫忙照看一下鐘漸清。
宋微意急忙脫下了手上的橡膠手套,他道:“好,我知道了,謝謝你。”
他慌忙挂斷,接着給鐘漸清打電話。
響鈴幾秒之後,接通了,聽到熟悉的聲音之後,宋微意頓時松了一口氣,“你在哪裡?”
“林芝。”鐘漸清說話的聲音很悶,宋微意不用問就知道出事了,他急切道,“你别慌,你等我!等着我!”
宋微意向站長解釋了一下,請他幫忙照顧團線兒,然後又急忙開着車往林芝趕去。
曆時是十一個小時後,夜裡,宋微意站在鐘漸清家門口,輕輕敲了敲門。
幾乎是敲門的瞬間,房門“咔哒”一聲就打開了。
屋内黑漆漆的,宋微意還沒來得及脫鞋,一把便被鐘漸清拉在懷裡緊緊抱着,熟悉的洗衣液氣味混雜着酒氣,他輕輕拍打鐘漸清的背,柔聲問:“怎麼了?發生什麼了?爺爺呢?”
鐘漸清那麼高大的身體重重地壓在他身上,宋微意發現将他抱在懷裡這個男人的身體正微微發抖,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聽到鐘漸清說:“爺爺出了車禍,他去世了宋微意,我永遠也見不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