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剛上大學那會兒,才會覺得委屈。
那時候年紀小,大一的時候,頭一回離開家和父母,連生病了都無所适從。她就半夜忍着難受在陽台和爸媽通電話,一邊說話一邊眼淚如滾珠一樣控制不住地掉下來。
原本就有思念在醞釀,加上獨自在外,沒有人陪伴,感冒發燒都隻能靠自己。溫璨的委屈在聽見父母聲音的那一刻就洩洪一般難掩,洶湧着掉出來。她哭得嗓子都顫,眼睛通紅,許念慈那頭越是安慰,她反而越是停不下來。
媽媽說自己的心都要給她哭碎了,安撫着女兒,讓她先乖乖去睡覺,明天打個假條去校醫院看看。要是陌生和害怕,就和他們一直挂着電話就好。
溫璨這才顫顫巍巍地點頭,即便對面看不到。又軟着音開口,不自覺地撒嬌:“爸爸媽媽,我想你們……”
18歲的溫璨習慣性依賴父母,是家裡嬌生慣養的公主。
25歲的溫璨卻已經學會獨立隐忍,報喜不報憂,生病這點小事從來不願意讓父母知道,平白擔心費神。
她垂眸一笑,簡單回複郁池:「不委屈,我挺好的」
又想起今天碰見的怪事,一五一十地全都告訴了郁池。
不加班:「倒是我今天總覺得被人跟蹤了,有人一直偷偷盯着我,好奇怪的感覺」
不加班:「可是我回頭又沒人在」
Yuv:「?」
郁池發來一個問号,顯然有些詫異。
Yuv:「你們小區安保處是不是真不行啊,十月底就有小偷溜進來,現在才十二月,怎麼又有不明不白的人出現」
Yuv:「總之你注意着點,不清楚是誰,才更要提防」
Yuv:「這幾天非必要先别出門了,記得打個電話再和保安反映一下。哎,要不是我不在,我肯定天天陪着你上下班」
溫璨胸腔裡有暖流流過,連疲憊都減輕不少。她躺下,窩在羽絨被裡,手指慢吞吞地打字:「好」
隔了片刻,郁池才帶着謹慎地又發消息過來。
Yuv:「我怎麼有不祥的預感……」
Yuv:「不會是喻衡又找上來了吧,你千萬千萬要小心一點啊!!!」
鼻息近在咫尺,溫度燒灼着她的手背。溫璨心跳因下意識焦慮不住加快,呼吸也亂了點,額頭滲出汗水。
不加班:「嗯,我會的」
這兩年為了躲喻衡,她已經換過很多次住址了,對方卻還是陰魂不散地跟着她。沒有太實質性的動手,溫璨也不好拿他怎樣。
一開始還能冷靜說幾句話讓他離開,後來他們根本沒法見面。
喻衡的情緒太不穩定了。
藥裡的催眠成分起了點效用,溫璨感受着如潮的困意襲來,覆蓋住她。她放下手機,側卧蜷縮,在雜亂無章的思緒壓制下緩緩沉睡。
昏沉的大腦拽着她進入混亂夢境,她在一片黑暗裡向前奔跑,視野裡沒有一絲光。
觸碰到盡頭,又微微亮起來。
溫璨極久違地,夢到了她的高中時代。
那個充斥着少女心事、暧昧心跳的時期。
團團的黑化作流沙散向天際,被刺眼炙熱的陽光取代。白雲藍天襯着排排綠樹,蟬鳴聲不息不絕,幾隻鳥雀懶散地站在樹梢上避暑。
玻璃窗映着女孩黑漆漆的眸,和褪去點青澀,愈發成熟的臉。
頭頂的風扇吱呀轉着,摻着熱意的風卷起試卷邊角,又拂過發梢,自由地向窗外飛去。
“溫璨!有人找你!”教室外傳來人聲,呼喊着她的名字。
溫璨收回目光,短裙下一雙白皙筆直的腿站起,笑吟吟地應:“來啦!”
她小步跑出教室後門,大課間時走廊上都是人,幾撥聚在一起閑聊。溫璨在門口停住,擡眼,門框邊站着個人。
那人規矩地穿着夏季校服,肩膀輕倚牆壁,線條流暢的臂彎裡摟着書,一雙溫柔的桃花眼,低低注視着她。
或許有穿堂風吹過,輕輕劃過他的衣領。
溫璨的神思一瞬被他抓住,唇邊抿出笑,仰首望着身前的人,嗓音乖巧地喚了聲:“學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