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雲山的第一段路程已經被她們跳過,從半山腰開始向上爬,其實此刻路邊已然有稀碎的冰雪覆在欄上地上。
淺薄的白蔓延了一路,微小的草色半遮半掩在其中,樹都被壓彎了腰。往山下眺望,層層疊疊的雲霧缭繞着,讓視線不甚明晰。
明明是一派雪映天光,美得出奇。但當溫璨掠過那瓶礦泉水,緩慢地擡起頭對上那張臉時,她又忽然覺得,漫天雪色也不過如此。
宋清闌穿着一身利落的黑白拼接沖鋒衣,輪廓分明,領子翻折上去,微微露出點下巴。他沒戴帽子,一頭蓬松烏黑的發被風吹得亂,喘出的氣化作白霧流散消逝。
男人皮膚冷白,面上毫無表情,冷淡逼人,唇色卻是健康的紅。琥珀色顯出薄涼的眸子半睨着她,眼窩很深,顯得專注深邃。
溫璨直白地瞧着他,第一反應是:怎麼又是他。
你不會真的故意跟着我吧?她這句話都快到嘴邊了,又走了個過場被悄悄咽回去。
溫璨清清嗓子,想說句好巧啊緩和一下氣氛,剛抿出個笑,就聽見宋清闌身後幾聲熱烈的喊叫:“宋哥!”
她循聲望過去,發現是幾個和他們年紀相仿的男人。一行人都戴着墨鏡,喊起宋清闌沒個正形,讓他這個唯一的正常人反而有些格格不入了。
宋清闌捏捏鼻梁,低聲和溫璨解釋:“我同事。”
溫璨乖乖應:“喔……”
“老宋,這是誰?”一個腦袋從宋清闌背後探出來,像發現什麼新大陸似的打量着溫璨。
“朋友。”宋清闌說。
溫璨沒有異議,順着他的話點點頭。然後站起身,指了指後面的那幾個人,問宋清闌:“你們是……來團建?”
“對啊!”徐遷一把勾住宋清闌的肩,亮出一排潔白的牙,看起來有點傻氣,“這不是最近公司有點起色了,咱們爬個山慶祝一下。”
“有起色了嗎?”溫璨聞言一笑,目光投向宋清闌,“投資商找到啦?”
宋清闌點頭:“算是。”
“那就好。”溫璨彎着眼道。
她笑起來着實好看,唇紅齒白,似雪中一抹豔色,讓人移不開眼。宋清闌幾個兄弟都看得出神一瞬,又默默低下頭,輕咳兩聲。
徐遷在這氛圍裡忽然福至心靈,靠近了些,極小聲地問他:“你老實告訴兄弟,這姑娘……嗯?”
宋清闌冷冷瞥他一眼:“關你什麼事?”
“哎呀我這不是關心一下你的感情狀況,”徐遷啧聲,“你就說你有沒有點意思吧。”
宋清闌:“……”
他沒理他,再擡頭時發現溫璨好奇地盯着他們看,倏地感到好笑:“看什麼?”
“你們說什麼悄悄話呢。”溫璨靈動的雙眸眨巴眨巴的,昂昂下巴。
宋清闌:“沒說什麼。”
他說着,已經走過去拎起長椅上的零食袋,勾在手心裡。宋清闌像座大冰雕,還是刻得有幾分姿色的那種,倒是和眼下的雪景極為相配。
溫璨一愣,忙想從他手裡搶過來袋子:“算了吧,我自己來。”
“沒事。”男人輕聲說,“你剛才在找什麼?”
“我的水。不小心落在山下了。”溫璨老實答。
宋清闌聽完沒什麼太大的反應,隻是颔首,然後喚了一聲:“徐遷。”
“欸,在呢!”那人笑嘻嘻地喊到,“有什麼吩咐?”
“拿瓶水給她。”宋清闌示意他們背上的包。
徐遷就把包放下來,拉開拉鍊,從裡頭取出一瓶全新未開封的水:“哦哦。”
然後遞給溫璨。
“謝謝。”溫璨感激地接過。
随即她一掃,發現宋清闌身上什麼都沒背,心裡覺得好笑,面上卻不顯,悄悄靠近他問:“你好大的權利呀,爬山都讓别人背包?”
男人低眼瞧着她,眼皮垂着,覆蓋了些微眸光:“他們玩遊戲輸了。”
原本就是徐遷那夥人先提議的,在網上随便找了個實操小遊戲,誰輸了誰背東西上山。宋清闌本覺得幼稚,但還是由着他們去了,反正最後背包的一定不是他。
最後也确實不是他。
“你還會玩遊戲呢?”溫璨新奇道,“真看不出來。”
宋清闌沒吭聲,表示默認,他迎着冷風眯起眼,嗓音好像都被冷得降了溫:“走麼?”
他在邀請她一起爬山?
溫璨理出這麼個結論,唇角無意識地彎起,揚起臉對着他說:“可以啊,但是我有點慢。”
“對了!還沒問美女叫什麼名字呢。”徐遷一個箭步沖過來,熱情地朝着溫璨笑。
溫璨也就如實告訴他們。
衆人就這麼帶着她一起繼續往山上爬了。
沿途風景确實很美,放眼望去全是雪白一片,幹淨得一塵不染。路邊的樹偶爾會被風吹得晃動,抖落下細細的雪來,沾了滿身。
溫璨鼻尖都被凍紅了,一邊爬一邊輕輕喘着氣。雪天路滑,所以她格外小心翼翼,生怕腳滑摔下去了。
而宋清闌仿佛有所感似的一直護在她側後方,牢牢盯着,偶爾扶她一把。
溫璨緊張的心就在這些舉動中默默安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