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城越近,她心中的不安便一點點冒了出來。
與過往截然不同的是,不安中又夾雜着興奮。
溫輕瀾歎氣,将車簾子放下,注視着眼前的幾人許久,笑而不語,倒是令人覺得可怕。
荷香也覺得發毛,猛地低下頭去。
“怎麼了?”顧知程也瞧着她。
溫輕瀾這才回神,溫柔笑笑:“無事。”
“那日之事,可要我再講一遍給你聽?”顧知程挪了挪位置,“不過是,落魄之時,我和魏信禮一道去的琉璃閣謀生,後來……”
她打斷他:“行了,你不用講了,我真不是想那些。”
溫輕瀾看着他,神色也一點點黯然起來,捏着他的袖角,沉默不語。
“那你為何這般瞧着我?”顧知程反問她,劍眉蹙起。
溫輕瀾皺着眉,哄他:“你真是想多了。我隻是看着你入迷了。”
其實,她确實是在看着他。
不過是在想,到時要不要把他帶回寒城去?
思慮一番,她決定還是不要把他帶回去了。免得多生些波折出來,讓她分神也不好了。
有些事兒不好在他眼皮底下做得太張揚,那她又豈能痛快……
如今的情形,她動手,她的真面目就藏不住了。
那就要讓他留下來。額……應該說是他怎麼才肯聽話,留下來?又是他完全不知道的情況。
但很難說,他不會從别人口中得知寒城之事。
她對他現在的底細,還不是很了解。更何況要如何才能瞞過他?
倒是讓她頗為心焦苦惱,這般不行,那般不行,到底怎麼謀算才算周全。
有時候,真想幹脆些,将人捆起來。
或是,像那顧家兄妹那般,留在密室做客就好了。
可他是捆又捆不得,打又打不得,又不能讓他知曉……
可萬一……
這些事兒,她是非做不可,誰也不能阻止。
溫輕瀾有些破罐子破摔,神色也一點點亮了起來,熠熠奪目。
顧知程挑了挑眉,心情好了許多。
可他若是知道她剛剛在想這事兒,估計會氣個半死,所以她還是能瞞就瞞着。
溫輕瀾笑得有些勉強,抿了抿唇,搭着他的手臂問:“你就同我講講,你是如何成為殺手的?你口中的魏公子又是何人?鮮少聽你提起。”
顧知程皺眉,見她一臉正經的模樣,倒是想要逗一逗她了。
“你怎麼突然問起此事來了?”他輕笑着,講話也慢條斯理。
“講啊。”溫輕瀾直勾勾看着他,“難道你那日之言是哄我的?”
顧知程又湊近了一些,在她耳邊講着:“自然可以,可東家之前不問。這忽然提起,倒是讓我覺得東家你别有目的。”
溫輕瀾聽着别扭,往後挪了一些,倒是又多想了幾分。
“誰知道你會不會又冒出個前東家出來的?你還是要一五一十講給我聽,你好我也好。”
顧知程點着頭,那雙琉璃珠子般的眼睛亮了許多,啞聲而笑。
“笑,你還笑。難不成你有什麼事兒瞞着我?”
“我講。”顧知程輕笑,調侃着她,“我呢,自是不會像某人那般,說要人記憶恢複之後再講……”
“你還挺記仇啊。那你就講,何必這般磨磨蹭蹭。”溫輕瀾嬌嗔了他一眼,聲音輕柔,“你不講,當真以為,我就不會知曉了?”
顧知程輕笑了一下,才道:“當初還在乞讨的魏信禮救了我,可我不記得過往之事,便一邊當個夥計,一邊找記憶。你也知道,我去一間倒一間,這名聲傳開,倒是沒人敢收留我了。可有人慕名而來,重金禮聘我去禍害别人,我也是迫不得已這才去當殺手。最後,反倒是這兩家的下屬,認我為主,我便被推着上去了。這一切,也算是誤打誤撞。”
“還有這般事兒,倒是令人吃驚啊。他們引狼入室了。”溫輕瀾看着他,連連笑着,又問,“那是誰派你去的?派你去何處?”
不一會兒,就聽見顧知程講:“我還真不記得那人叫什麼名兒了。”
就在這時,溫輕瀾對荷香眨眼,荷香點頭便下了馬車。
“那人派你去何處?”溫輕瀾注視着他,可沒等他回應,她卻接了下去,“是無影山莊吧。我聽說,一年前來了位神秘人,将無影山莊和無夜閣合并成了如今的流沙堂。我也知道流沙堂有條規矩。你之前說,在和遠寺見過我,是在考察我能不能除掉。是吧,堂主大人。”
顧知程皺着眉,倒是沒想瞞着她,隻想循序漸進。
也知道她找過流沙堂,可他沒答應。
可他是為了她着想,才如此辦的。近段時間,流沙堂被盯上了。
“可我不知,為何會是堂主大人親自出手。”
顧知程不敢吭一聲。
他總不好說,是你太棘手了。
還險些,讓流沙堂的顔面盡失……他閑着沒事兒做,這才想會一會你呢。
可她一下子将謎底給揭開了。顧知程瞧着她面色着實不太好,心亂了些。
“對不起,我不該那般對你。”他連忙走了過去。
溫輕瀾又看了他好一會兒,還是覺得心中難受。
怎麼辦,不想原諒他了。
“你沒有不對。”溫輕瀾扭頭看向别處,倒是有些氣鼓鼓的。
顧知程神色也帶着幾分落寞,一直緊緊握着她的手:“我就是不對,不該對你起那樣的念頭,想要去傷害你。”
溫輕瀾掙紮了一下,沒掙脫出來,才擡眼看着他:“放手。”
唉,他就是不放,兩人就僵持着。
溫輕瀾轉念一想,自己似乎也利用過他,也差不多,功過相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