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隔着紗幕撫摸人的身體,雖然不曾被看見,卻能被人感覺到。
成才不知道自己心裡每天雀躍着的情緒是什麼,但是不妨礙他感知自己的快樂,并為這種快樂的情緒每天昂然歡悅。
他像一隻剛長出漂亮尾羽的雄孔雀一樣,不知愁滋味的在自己的天地裡快活的尋真探秘,每天都能學到新的讓他感興趣的軍事技能。
如魚得水,也不過如此了。
當然,除了訓練結束看到不知所措的許三多的時候,這也是他每天唯一能發愁的事情了。
許三多仍然在艱難的适應訓練過程,他每天都跟不上新的進度,一天落一點,一天差一點。
站姿據槍才不過剛能有個模樣,跪姿據槍已經要轉換成卧姿了。
成才頭疼的給他講要點,可他自己也不過是聽着排長班長的指導外加憑着一點自己的直覺練出來的,哪裡就有系統性的東西可以給許三多講。
所以,講到最後,怎麼也沒法把要點塞進許三多腦子裡,把自己氣的夠嗆。
許三多大感冤枉,臉都皺成了一朵菊花:“我真的都記住了。就是,就是不知道咋回事,做不出來。”
“那就練,不停的練,一天不行練十天,十天不行二十天。我還不信了,腦子記住的東西還指揮不動身體了。”成才氣的沖他吼。
“成才哥,你别生氣了,我一定努力訓練。”
成才憋不住火:“光嘴上說有什麼用啊,你倒是練出來效果啊!”
說完看看許三多蔫頭耷腦的模樣,心裡又疼的不行,可又拉不下臉來說軟話:“你就拿出來你長跑時候的狀态不行嗎?你長跑咋跑那麼好的?”
許三多不願意說,吊事對着他成才哥也沒什麼不能說的:“我,我想着我爹在後頭攆我,我,我怕他打我,我就啥都不想悶頭跑就完了——你不知道,我爹打人可疼了。”
成才盯着他一臉認真的樣子,确定他不是在轉移話題,歎了口氣:“雙手按在許三多肩膀上語重心長道:‘許三多,其實你說的對。現在你找找你這幾句話裡,重點是哪一句?”
許三多想不明白:“啥重點?”他倒也不是聽不懂,隻是不知道這是要幹嘛呢這麼問。
成才懶得解釋:“就是你覺得你剛剛話裡最重要的是是哪一句?”
他生怕許三多蹦出來一句“我爹打我可疼了”,幹脆兩隻眼睛鎖定在許三多的兩片嘴唇上,好像這樣就能控制他嘴裡吐出來的話似的。
許三多很少擁有這樣的選擇權,他支支吾吾道:“怕我爹打我?”
成才張開手捂在許三多嘴巴上,腦袋極有壓迫性的去頂他的腦門兒:“你再說一句試試?”
許三多倒是沒聽出來這是來自他成才哥的威脅,隻以為是選擇錯誤得到的第二次機會,于是愣愣道:“啥都不想悶着頭跑?”
成才不知道自己該為許三多沒反應過來自己的威脅而感到挫敗,還是該為許三多說對了感到欣慰。
“三呆子,其實你一點都不呆,你隻是,隻是······”成才沉默了,他不想給單純的許三多說太重的話。
或許許三多一時半會兒反應不過來,但是反應過來之後,經過時間醞釀過的傷心,一定會讓他很難過,很難過很難過。
你隻是在不該較真的地方較真,而在該較真努力的時候,選擇了逃避。
成才收回手,把手心蓋在臉上來回使勁兒搓。
重新把手放在許三多的肩膀上,臉上的語重心長裡帶着期待:“許三多,你說的沒錯,悶着頭啥都不想使勁兒往前跑,你還沒注意呢,就已經跑到前頭去了。你看看,心無雜念,境界就不一樣了。你接下來的訓練都得這麼着來,知道嗎?記住,你能做到的。”
許三多用力的點點頭,臉上的菊花已經笑的舒展起來,變成了一朵大大的太陽花了。
卧姿訓練之後,他們終于迎來了第一次的實彈打靶。
接到這個命令的時候,人人心裡都按捺不住驚喜,成才破天荒的也克制不住開心勁兒,跑過去拉着許三多差點蹦起來。
“三呆子,咱要打槍了,真要打槍了!”
許三多笑的已經合不上嘴,一口大白牙閃閃發亮,也開心的隻知道不停的點頭“嗯嗯”去回應成才的話。
成才一巴掌呼在他頭頂:“咋不說話?瞧你淡定的樣子,裝的還挺像!”
許三多努力收回兩片嘴唇,舔舔牙齒,試圖解釋:“我這,笑的太久,嘴唇和牙太幹了,這,有點收不回來了。”
成才笑嘻嘻的拿手指去劃拉他的下巴颏兒,企圖重新引他笑起來。
許三多不上當,立刻抿起嘴,又不放心,幹脆把嘴唇包進嘴巴裡。
“瞧你這傻樣兒!”成才捏捏他鼻子,伸出大拇指,“許三多,好好幹,說了好好幹一定要做到!”
說罷伸出右手的大拇指給許三多打氣。
許三多使勁兒點頭應下,也伸出大拇指,要給成才鼓勁兒。
兩個人的手碰在一起,互相看着對方嘻嘻笑的傻樣兒,“加油!”
說完還不忘了把拳頭碰在一起。
成才看着兩個挨在一起的大拇指,一時玩心大起,把拳頭松了個洞,套在許三多的大拇指上,兩個人的手疊在一起,由成才的大拇指朝天,形成了一個新的雙層拳頭的大拇指。
許三多樂呵呵的抽出手,也往成才的大拇指上套,兩個人你抽我套一層疊一層玩的不亦樂乎,要不是兩隻手太少,照他倆的玩兒法,少不得得疊個十七八層的拳頭大拇指出來。
成才洋洋得意的在最後收勢,攥着許三多的大拇指不松,“三呆子,這個手勢,以後就是咱倆的暗号。你隻要看見我做這個手勢,你就得加油,就得鼓勁兒,就能做到最好。記住了嗎?”
許三多開心的不得了:“我記住了,成才。以後我也給你加油,給你鼓勁兒,你看見了,你也能做到最好。”想了想,又覺得的不對,補充道:“你就是最好的,你一直都是最好的。”說罷把另一隻手也伸出來,比出大拇指。
成才高高興興的摟住許三多的脖子,“咱倆老鄉,在這兒好好幹!”
輕風起,黃土彌漫的靶場。
眯着眼的衆人卻沒一個嫌棄這揚塵。
成才和許三多都在伍六一帶的班裡,一個排1号靶位,另一個排8号靶位。
好在卧姿訓練也都進行過了。
命中30-34環為及格,35-44環為良好,45環以上為優秀,
史今一一檢查過姿勢,再一次強調過要點,把手裡的小紅旗對着伍六一輕輕一揮。
“射擊。”
随着伍班長嗓門兒一亮,對面山坡下的靶子遭受了零零星星的可愛偷襲,反倒是并不作為目标的山坡,遭到了年輕士兵狂風暴雨一般的瘋狂打擊。
史今的注意力重點放在了許三多身上,唯恐他開槍時用法不對,後坐力把自己個兒給掀翻了。
而伍六一盯着正對面兒徐徐往下滑溜黃土的山坡,雖然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還是忍不住想罵一句:這個靶場就沒見過這麼差的成績!
報靶聲響起,電子音有點失真的感覺。
“一号靶,一百二十環。”
“二号靶零環。”
“四号靶,兩環。”
“四号靶,六十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