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不僅朱興兆死亡的案子還沒結,眼下又出現另一奇事。林季安撐在案桌上閉眼扶着額,萬千思緒萦繞在心間。
若不是這段時日何縣丞受命外出,以他這些年在縣衙的經驗,興許能幫忙分憂一二。
陸琰坐在林季安對面的矮桌旁,看着他眉頭微鎖的模樣,正準備安慰一番時,兩名衙役走了過來。
他們分别是先前與林季安一同去朱府以及之前被命去照看碧玉安全的人。
“縣令大人,關于案子,我等有事禀報。”
林季安擡起頭,揉了揉眉心:“進來罷。”
一人先行站出來道:“大人,這幾日碧玉姑娘那邊沒有再受到朱府的侵擾,不過她每逢出門時都會遮面,像是在躲别的什麼,聽街坊鄰居說她是近一月才開始遮面的。”
近一月?十成十的可能都不是在躲着朱府了。既是出門才遮面,莫非是擔心碰到曾認識的人,而且那人對自己還不是特别了解。
林季安道:“那她在街上可有别的什麼異樣?”
“異樣……”衙役想了想,緩緩開口道:“異樣倒是沒有什麼,中途也沒有特别警惕四周,就這麼一直到群芳樓。”
話音剛落,衙役倏然記起:“确是有件奇事。碧玉姑娘從衙裡回去後第二日去群芳樓時,一開始本是按照尋常人走的路線去的,但是中途她繞路了。起初我等以為是有别的什麼事情要辦,但是最後僅僅是繞路去的群芳樓。除了這一次,其他時候皆為尋常路線。”
“那一次街上可是出現了什麼奇怪的人?”林季安問道。
“回大人,我們當時查看過并沒有。不過就是些普通商販和尋常百姓罷了。”
普通商販……林季安想起在紅鶴堂時廖夫人告知南部商人丢失一瓶菱毒的事。
這名衙役退下後,另一名衙役上前禀報。
據他今日與一位在朱府工作了近二十年的老者交談得知,朱浚的母親本是書香門第的大小姐,隻可惜因家中敗落輾轉流落到一妓院。
再怎麼說也是腹有詩書氣自華,朱浚母親給人的感覺與别的妓女大相徑庭,後來被年輕的朱老爺看上,有了朱浚之後才接了回家。
之後朱浚母親病死,朱浚在飽受冷眼中長大的情況林季安也是知曉了。
不過還有一點,老者說過去兩年朱浚基本都在他那間小屋子裡呆着,鮮少出門,偶有時日也是外出幾日。老爺夫人像是默許一般,跟之前對他呼來喚去的态度截然不同。一直到今年年初大少爺完成考試回來,朱浚也恢複了以前的狀态。老者雖是奇怪,但在朱府這麼多年也知道老爺夫人的脾性,便沒有多問。
林季安有些驚訝道:“那名老者知道朱興兆這兩年不在朱府?”
“他是知道的,隻是因為朱府下人更換速度極快,留得久的不過兩兩,所以很多人都不知道這回事。”
這案子的線索好似一層清透絲滑的薄紗一般,若隐若現,有時抓住一小片邊角,又輕易從手中溜走。
這一回,林季安不再去奮力抓住,想尋到風落之處,等它飄落在自己手裡。
等到衙役退下,陸琰看了眼林季安,其實他心中的猜想與林季安的已經八九不離十了。
“真沒想到朱府那幫人膽子竟然這麼大,現在這樣的情況,林大人打算怎麼辦?”
林季安抵着下巴,模樣嚴肅,緩緩道:“他們膽子是大,但是卻很怕事,得讓他們先自亂陣腳。除此之外……能做到這個份上,若是說朝中無人作梗,不太可能。要這麼做對自己有利的,我現在隻能想到那個人,但他看起來不像是會做出這種事的。”
語畢,屋内重新歸入寂靜。突然間,陸琰發出噗嗤一聲。
林季安擡起頭,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笑什麼?”
陸琰彎起眉眼道:“沒什麼,就是覺得林大人認真的樣子很是好看,而且我們的想法好像差不多。”
林季安一時無語,隻針對他後面半句話回道:“但凡能仔細斟酌一番,無論是誰都能想到。”
陸琰沒有回話,繼續看着他。
林季安呼出口氣,撇開眼:“既然這件事隻有朱府那三人和那朝中之人知曉,不妨先在朱府那邊散布一個假消息,等他們自己露出破綻。”
“那下毒一事呢?”
“順水推舟。”
陸琰站起身,走向林季安的桌旁:“林大人怎麼這麼相信我,什麼都說。就不怕我被誰重金收買,把這些知道的都說出去嗎?”
林季安抱起手,後仰靠着椅背,擡頭看着來人,眼中透露着些揶揄,反問道:“你會嗎?”
陸琰攤開手聳了聳肩:“這誰知道。”
本來想說什麼,但話到嘴邊卻臨時變了:“你要是敢,若令尊知曉指不定要從邊境提槍殺回來給你好果子吃的。”
“噗哈哈哈。”陸琰還是憋不住了:“沒想到啊,林大人竟會用我父親來壓我。開個玩笑,林大人不用放心上。隻是想提醒一下,有些人多少還是提防一下。當然,不包括我。”
林季安懶得理他,心中嘀咕了句我當然知道,着手安排人去準備接下來的事宜了。
兩日前,林季安讓人裝扮成尋常百姓的模樣在朱府附近的小鋪子裡散布了一些消息,就是關于朝中準備對科舉入仕者進行畫像對比,而這個畫像的來源便是在進行最後一輪考試時朝中畫師在角落觀察考生所作。
這一下,正如林季安預料的一樣,在消息散出去的當天下午,朱府就派人去請朱侍郎。今日,朱侍郎才得空前來一趟朱府。
房間内,朱侍郎坐在桌旁,目光一凜,掃視着朱府夫婦倆:“這你們是聽誰說的?要是真有這麼回事我不會提前告訴你們反倒要你們來告訴我嗎?”
“哥,這我們不是擔心嘛,萬一真要有什麼事,我們不得……”
朱夫人滿面愁容,邊踱步邊道:“我這才失去阿兆,受不起半點其他什麼事兒了呀!”
朱老爺也是一副焦急模樣,不停敲着手:“大哥,朝裡真沒這麼說嗎,沒個準話還真放心不下來啊。”
朱侍郎這段時間被吏部裡的一些事情絆住了腳,對其他事情還真了解的不是太全:“行了,我回去後再打聽打聽,你們别跟下了罪召一樣。”
不過讓他疑惑的是,就連自己都不知道的消息,是如何避開他傳出了宮外,還是說這是有人特意放出就引他上當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