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哀手抵着額頭,覺得清醒了一些,自己可能隻是低血糖了,剛吃了些東西等下應該就好,他回道:“放心,沒事,我不會再跳,走吧。”
他擺了擺手,擡起頭來,表示自己無礙,然而隻有他自己知道,他的頭痛的仿佛快要炸開,臉上卻依舊挂着得體的假笑。更何況,他确實沒有再跳的想法,嗆水與窒息的感覺,他已經體驗過那麼一次了,着實不好受。
但他的舉動怎麼可能逃過何過的眼睛,何過繼續問道:“你怎麼了?是頭暈嗎?感冒發燒了嗎?”
這一連三個問題讓莫哀頭痛得更加劇烈,他忍住後腦暴跳的神經,用肩膀重新頂着書包,努力讓臉色看起來平靜,答道:“何警官,我沒事,不用擔心。”
何過想伸手攙扶他,結果卻被莫哀用力甩開。
莫哀放下抵在欄杆上的手,正色道:“警官,你過界了。我隻是個高中生,我要上學,而警官你得上班,我們昨晚相遇隻是碰巧,雖然很感謝你的幫助。但我這個人習慣獨來獨往。況且,你也看見了,那些人打不過我,也對我造不成什麼傷害。你沒必要擔心,至于跳河,我還年輕,還不到十八歲,也許還能活個幾年或十幾年。所以何警官,你警察叔叔和小朋友的遊戲可以收一收。你那莫名其妙的好心,影響到了我的生活。”
說完,莫哀轉身就走,再也不理會何過,隻是在路過巷口時,下意識朝那兒瞥了一眼。那兒已經被警戒線封了起來,地上還有一些幹涸的血迹。他漸漸走遠,不再理會那些,可他意識越發混沌模糊。
何過并沒有跟上,隻是站在欄杆邊,抽了根煙,任湖面的風刮他的臉。此刻,他也在思索,自己為何對這個很慘的高中生下意識地想要施以援手。何過想不出個所以然,隻能将這歸因于他身為警察的同情心,或許正是這份同情,恰好令這個高中生而生氣吧。何過摸了摸鼻子,苦笑着想自己也才快二十二歲的人,已經是“叔叔”了嗎?
思索未果,何過索性不再想這些,準備早點去上班,今天他得把昨天交接的任務早點完成。然而,他才走了兩百米不到,就發現前方圍了一圈人。他詫異地走進人群,發現中央躺着一個人,掃一眼便就認出這是剛才跟他講話的那個高中生。
“讓開讓開!”他立刻叫散了人群,蹲下檢查莫哀的情況,直至摸到他的額頭,才意識到不對勁。他估量了一下莫哀的身高和體重,便一把将他抱起,趕往醫院。
何過一到醫院,立刻前往急診,直至莫哀被推去做心電圖和血常規檢查,他才稍稍緩過神來。随後,立刻奔去前台為莫哀繳費,終于在半小時内跑完了所有事,才回到急診這邊。
醫生看到何過,開口問道:“請問你是病人的家屬嗎?”
何過立即答道:“朋友。”
醫生繼續詢問,道:“你知道他什麼情況嗎?”
何過一楞,老實說道:“他有艾滋,昨天不小心掉湖裡了,可能是這個原因。”
“好的。”醫生拿着影像和報告單,繼續說道:“病人的心電圖和CT都沒什麼太大問題,我們判斷可能是發熱引起腦供血不足,以及艾滋的急性期綜合導緻病人暈厥。如果他感冒引起的高熱一直不退,可能會進一步演變成其他重症。畢竟,大多數艾滋病人死于腦炎、肺炎或者是癌症。我們醫院會将病人轉去相應診室,你還有什麼問題嗎?”
“沒有了,謝謝醫生。”何過點頭,正準備離開時,醫生忽然叫住了他。
“你是病人陪護嗎?”醫生看何過臉上猶豫,似乎察覺到他的為難,接着問道:“你有他家人的聯系方式嗎?”
“沒有。”何過答道。
醫生不甘心的追問,道:“那其他朋友呢?”
“也沒有。”何過搖頭。
醫生歎了口氣,說道:“出門右拐有個陪護機構,你可以幫他找個陪護,不是很貴,一天二百左右。不過你朋友有艾滋病,可能費用會高一些。現在他還在昏迷,要出點什麼狀況,也沒人幫他按個鈴,叫個護士的。如果他醒來,很快能退燒的話,應該也不會有什麼太大問題,就是還得按時吃他自己的抗艾藥。”
何過抿了抿唇,微微點頭,轉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