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疏尋也不知道是從哪裡的來的假設,夢中人的身影依舊模糊,但也許是銅鏡中為他束發的人太過溫柔,也許是竹林舞劍時走向不同的劍式,也許更早。
但就是在天燈與星河交相輝映的火光中,心底一個聲音說出了這句話。
他反複回味,又覺得荒謬。
恨似乎無處安放,可好像..也不恨了。至少對現在這個他,不是恨,是另一種自己也說不清的意味。
是斬不斷的絲,也是握不緊的沙,是想要靠近的本能。
倆人找了個客棧休憩了一會,許是放下了防備,蕭疏尋難得睡了好覺,結果忽得又被人推醒。
“走走走,去毋行樓。”顧清珩立在床邊揚了揚他手中紅底金字的請柬。去給人家慶婚總不能穿那麼素,換了身水紅色衣袍,腰上系了根銀白宮縧。扇子還是那把扇子,墨發束了一半,眼中滿是得意。
顧清珩膚白,穿這樣淡色的衣衫總是像一團雲一樣,溫柔中又帶着些清冷,如果他能端着住架子的話。蕭疏尋坐起身接過他手中的請柬翻看了幾眼:“你怎麼拿到的?”
“東市有幾個魔将在喝酒,我跟他們唠了幾杯就要來了一張,如何呢?”顧清珩輕晃竹扇,似乎對這個結果很是滿意,等着蕭疏尋崇拜的眼神。
然而事實卻是,東市确實有幾個魔将在喝酒,但顧清珩剛湊過去就被嫌棄了:“一股子臭道士味,去去去!”
顧清珩還真自己聞了聞衣袖,轉而又厚着臉皮跟人套近乎,軟磨硬泡死皮賴臉最終花了十兩白銀才買來這麼一張請柬。
蕭疏尋勾唇輕笑沒有拆穿他:“就一張,我們兩個人能進去嗎?”
“試試吧。”蕭疏尋收拾着起身,外面的天還是暗的,這裡的白日很短,燈火長明,月亮就是他們的太陽。
又到了那個樓前,兩個女童搖搖晃晃地走出來,和昨天一樣異口同聲。顧清珩将手中請柬遞出去,倆人卻沒有讓開路。
其中一個收了手,另一個仍然舉着胳膊歪頭笑着,蕭疏尋看看顧清珩眼神問他怎麼辦。
顧清珩推搡着蕭疏尋從倆小孩中間擠過去:“一起的一起的!”
一進門才看到屏風上就繪着一幅并蒂蓮花圖,過了屏風,大堂中央是一個方形的台子,幾位身姿曼妙的女子正在上舞動翩翩。
四周座席圍了一圈,隔了走廊便是廂房,一眼可以望見二樓也盡是廂房,再往上便被紅綢黃緞隔開,看不到了。
來往賓客衆多,或攜家帶口,或獨酌清酒,各個臉上都揚着笑。穿紅衣繡草紋的都是這裡的侍應郎,端茶的傳菜的各司其職,有人也有鬼。就像門口那倆鬼童,做的是安保工作。
師徒二人找了個空位坐下,要了酒菜,四下看着,卻并不見新郎新娘。
顧清珩吃了幾口酒,他酒量不怎麼好,很快就上了臉,連着脖子都泛起紅暈來,扇子點點蕭疏尋的手背:“去找人問問。”
“你别喝了。”一眼沒瞅住這人逮着酒就喝,蕭疏尋有點不放心,但想來也不會有什麼事,起身上二樓去了。
侍應夥計又給各桌客人添滿了酒,顧清珩扯了扯衣領覺得有些熱,扇子攤開晃着,目光卻是在眼前的熱鬧中飄來飄去。
這些賓客多數也是和他們一樣前來湊個熱鬧,圖個喜慶。顧清珩注意到他們有些人喝的酒裡放有花瓣,他們這也放着一碟幹花瓣在桌上。
也不知是什麼講究,但既然是大喜日子肯定是有好意頭,也随手抓了幾瓣灑在自己酒裡。拿起杯子想起蕭疏尋走前說的話,自己多大酒量還是清楚的,免得喝多誤事,先等蕭疏尋回來再說,酒杯又落回桌上。
人往後一靠,隔空看到在二樓穿梭的蕭疏尋,視線跟着他直到看不到才收回。
身側挨坐下一人,顧清珩看也沒看就張口:“公子,這有人。”
那人影愣了,朝向顧清珩一笑:“這種事,不是先來後到嗎?”
顧清珩想想也确實沒有一直占着位置的道理,反正蕭疏尋回來他們就走了,也就由着這人去了。
那人又捏起他的那杯撒滿了花瓣的酒,低眸端詳了幾眼開口:“小公子這酒裡放了八瓣花,就是不知道值不值這個價?”
“值不值的喝一口不就知道了?”顧清珩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不過是随手撒了把,幹花瓣還能給酒水降了價改了味不成?
那人笑了笑,要将杯中酒飲下。
“那是我的..酒?”酒盞被另一隻手奪去,蕭疏尋站在兩人身後搶過酒喝下,盞中隻剩下花瓣貼在壁上,他又側頭吐出一瓣,面色看着有些不悅。
顧清珩站起身,蕭疏尋走上階站在他旁邊,還沒開口一旁的男子先一步出聲:“這位公子何必奪人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