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天相接,天地之間一片蒼茫。雪愈下愈大,落在人肩頭,隔了幾秒才隐去身形。二人頂着風雪前行,狐裘很快就被沾濕,忘川也終于顯現在眼前。
莫說是驟然停止的大雪,河水交彙處的分界線也清晰可見。這頭是水清魚深碧波蕩漾,冬日裡也泛着翠色,那頭是黃泥翻湧混濁一片。
“小心四周。”忘川鬼門無形,但鎮守鬼将卻是少不得的,顧清珩話音剛落腳邊的土裡忽然伸出幾雙幹枯的手,緊緊拽住倆人的腳步。
鬼手纏得緊,打退幾個又竄上來更多,這路怕是走不了了。
蕭疏尋試探着往後退,鬼手縮了回去,往前走便又伸了出來。“忘川鬼門竟是用這東西攔着。”顧清珩由不得輕歎。
“怎麼會呢,師尊可是小看了兩界交彙了吧。”一道慵懶卻又夾雜着不屑的聲音落下,倆人聞聲擡頭。
程澤穿着蟒袍從薄霧中走來,渾身氣質與先前完全不同,眼中滿是譏諷,嘴角咧開:“師尊,好久不見。”
“程澤?”顧清珩着實有些意外,這人在幽居門憑空消失後久一點消息都沒了,怎麼會一聲不響出現在兩界交彙處,“你怎麼會在這?”
蕭疏尋緊盯着程澤的動作,腳下的鬼手本就讓他心煩,握緊了不若一邊留意顧清珩随時準備應戰。
“師尊是不是很好奇我是怎麼離開幽居門的。”程澤笑着摘下右手的手套,一股濁氣閃爍手心,“我當時居然不知道,這東西居然這麼好用。”
“程澤!這是邪術,你就不怕走火入魔。”顧清珩氣不打一出來,一個兩個都不讓人省心!
“走火入魔?”程澤收起手,似是聽到了什麼笑話,笑得更加放肆,“從前是我目光短淺,隻看得見眼前那點好處,想着有一天學成歸朝我就是大殷太子,将來還會是天子。可人能活多久?幾十年,哪裡夠?”
程澤越說越起勁,眼中滿是瘋狂:“權力,财富,地位,在統領三界面前根本不值一提!若我能修得長久,我要什麼沒有?”
“心術不正,簡直是我清屏之恥!”顧清珩忍不住罵道,心裡想着怎麼掙脫這些鬼手。
程澤回過頭看着顧清珩,眼中染上厲色:“我心術不正?那蕭疏尋呢?别以為我不知道他在修攝魂術,他是邪魔外道,你就是包藏禍心!”
程澤快速移到顧清珩面前猛地掐住他的脖子:“師尊,蕭疏尋是個什麼東西,讓你這麼上心?”
劍影一閃,程澤松了手退後幾步,不若回到蕭疏尋手中,蕭疏尋擡劍對準程澤,言語冷漠:“你既然知道我修習攝魂術,就應該知道就算你有濁氣也不是我的對手。”
反正對于面前這倆人來說已經不是秘密,蕭疏尋幹脆不裝了,周身淡淡泛起魔氣。
程澤饒有興趣地看着蕭疏尋,毫無懼色,面上還帶着那股子假笑:“我就說我當時沒看錯,原來不是濁氣,是你的魔氣啊。”
蕭疏尋懶得跟他廢話,一躍而起脫離開那些鬼手,執劍朝着程澤刺去。顧清珩見狀也不做猶豫配合着蕭疏尋的招式,暗暗示意蕭疏尋不要下死手,要抓活的。
蒼茫之中,三道人影纏鬥不休,蕭疏尋是收着力打的,程澤使着濁氣就算毫無章法也能和倆人打個平手。
顧清珩一落地鬼手就會纏上來,和蕭疏尋配合着浮身在空中。按理說這樣耗下去程澤終究會敗,可程澤卻偏有一股勢在必得的氣勢,從容躲閃着一次又一次的進攻。
這讓顧清珩有些奇怪。
他是可以确信程澤在送去幽居門時身上是沒有濁氣的,縱使他給了蕭疏尋那麼一掌,但他自己并未與濁氣像現在這樣融合。
那就隻有一種可能,有人在幫他。
顧清珩一邊揮出靈力一邊梳理着來回發生的一切。自霧城弋獸起,濁氣似乎就一直跟随着他們,毋行域的夜泣濁心,雖然曹毋沅沒有說明白,但顧清珩也隐約能猜到一些。
追到忘川,九幽下地就在眼前,鬼桀也在眼前。程澤卻又在這時候現身阻攔,他又不是忘川的門神。
一道火光落在眼前打斷了顧清珩的思考,鬼手也被那火球燒得縮了回去。程澤唇角勾起,更多的火焰從他身後竄出。
程澤收起姿勢站直身子,臉上始終挂着讓人看不懂的笑,像是在看獵物一般,享受着顧清珩和蕭疏尋此刻的狼狽。
“程澤能有這本事?”蕭疏尋一邊揮力擋着,一邊吼道。
這當然不是程澤的本領,他修的也是玄冰心法,這樣的火他不可能駕馭得了。果然有人在暗中助他!
顧清珩不語,想着對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