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不知道是從哪裡燒起來的,灰燼像被染灰的雪從身側落下,眼前場景變得破碎,最終化為烏有。蕭疏尋還沉浸在震驚中沒回過神,眼睜睜看着顧清珩離他越來越遠。
“蕭疏尋!”
恒一猛地推了他一把,蕭疏尋這才反應過來,仰頭看向恒一,半天也沒憋出一句話,想到什麼回過頭,顧清珩端坐一旁,面色平靜,卻還在夢中并未醒來。
“夢裡有其他人。”蕭疏尋剛碰到顧清珩,他便如被抽去了支架的草人癱軟下來,“我…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我好像,好像辦錯事了。”
蕭疏尋攬着顧清珩,他細細回想着濃霧籠罩之後,顧清珩是突然出現的,他沒收住劍,在顧清珩脖子上留下一道血痕,但也不至于就殺了他的意識,為什麼會醒不來…
“發生什麼事了?”恒一聞言神色認真起來,坐在一旁抓起顧清珩的手腕:“脈象平穩,并無異樣,怎麼回事,你慢慢說。”
蕭疏尋怎麼說,他總不能說夢裡有兩個師尊,他要殺另一個卻傷了顧清珩?
“夢裡還有一個人,他能控制夢境,控制我們的意識,我不小心傷到了師尊。”蕭疏尋避重就輕,但也是交代了關鍵。
“你看清那個人了嗎?”恒一有些急迫,這倆人本就已經是在識海中,且他們是知道自己所處假象之中,但如果這個人真如蕭疏尋所說,能夠控制夢中走向,夢中殺人并非難事。
蕭疏尋看着懷裡的顧清珩,緊握着他的手,緩了口氣才開口:“嗯,他說他是太初神域仙君,季懷枕。”
“太初神域早在三位創世神離開後就空置了,直到現在也并沒有新的神君飛升,那人信口開河,怕是還沒登天就已開始仙君自稱了。”
無人飛升…
太初神域第一仙君顧清珩……
他是來殺你的…
他窺探到了你與他的結局…
恒一與季懷枕的話交叉萦繞在耳邊,蕭疏尋努力地想要去理解這些話裡的意思,卻是無果。
他隻能将滿心的疑問咽下肚子:“先說怎麼讓他醒來?”
恒一看了眼顧清珩說道:“你先說,他在識海的狀态。”
當時刀劍太快,蕭疏尋雖然收得及時,卻還是劃傷了他的脖子。即使周遭場景變得再快,但蕭疏尋還是看清楚了,顧清珩從始至終都保持着一種麻木,呆滞的狀态,他的眼裡沒有情緒,也沒有光亮,和他失明時候的眸色不同,就像是…就像是被奪去了魂魄。
“如此,隻能再試着進入他的識海了。”恒一話落,一指輕點眉心,閉眼凝神。
不過片刻他便睜開眼,但顧清珩卻還是毫無意識。
恒一直搖頭:“怪了,什麼都沒有。”
“什麼都沒有,是什麼意思?”蕭疏尋手不自覺地攥緊了顧清珩的胳膊,不等恒一回答就要自己動手:“我再試試。”
恒一拉住他的手:“你先别急,有點不對勁,他的識海一片虛無,别說你了,就是我進入都有一種下一秒要被吞噬的感覺。”
蕭疏尋擡手撩開顧清珩額前的發絲:“是不是隻要他自己知道這是夢,就能醒來。”
恒一點頭:“理論上是這樣,但他現在身陷夢境深淵,根本找不到他,如何靠我們叫醒他啊。”
“他會靠自己醒來的。”
蕭疏尋聲音不大,卻滿是堅定。
但其實他也有點沒底,如此話語,與其說安慰恒一,不如說是在安慰他自己。
*
顧清珩越墜越深,這次不是上下一白的虛無,而是能将一切都過些裹挾進去的深淵。
他感到呼吸困難,無法做出任何可以自救的動作。指縫中透過的光亮越來越少,不知道黑暗之中會有什麼在等着他。
怕嗎?怕。
但如果無法逃離,那就試着面對。
顧清珩轉了個身面朝着黑暗墜去,與其說是深淵将他拉下光明,不如說是他俯身擁抱了黑暗。
他與黑暗共舞,與未知共鳴。
顧清珩不斷地告訴自己,這是夢,他沒有死。
魔君是假的,刀劍破喉也是假的,季懷枕……也他媽是假的!
顧清珩不想承認昔日好友成為一切的始作俑者,即使所有一切都指向他,顧清珩仍想為季懷枕開脫,季懷枕肯定是有苦衷的,如同當時被關進鎮靈塔一樣。
可顧清珩又不得不往深處細想,誤入畫卷中會不會也與季懷枕有關呢。
魔君預言出示一百餘年卻不見任何動靜,魔界似乎壓根都不知道魔君重臨之事,顧清珩都要懷疑天書盜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