歎了口氣,起身行至浩瀚之外,沙礫與天際相連,黑夜的鳴叫帶着凄慘哭聲,似有不同了。
李郢湛跟在他身後,男孩淚水漣漣,自小就沒受過母愛父愛,何如今看着煙沙籠罩之下的大漠,不知為何,他忽然明白了一件事,原來大漠的天一直被師父頂着,隻有師父在的地方,險惡才不會無以加複……
男人停下腳步,走到群裡屍體橫陳中間,血腥味似乎還在訴說着剛剛那一次激烈決鬥。
最後彎下身軀蹲了下來,耳提面命說, “假如他們拿的是佩劍,鐮刀,弓箭,以萬人之衆敵你一人,而你手中隻有一把刺簪,湛兒會怎麼破局?”
蕭蜀終于露出了些的久違笑容,母族希望可以寄托在湛兒身上,蕭雪你可以安心走了……
“湛兒,不知……”小男孩隻懂殺人,“什麼利器能殺人于無形,便是最好的!”
他抓着湛兒雙肩,以平視一個大人的姿态,眉角莊嚴,頭頂上盤旋雄鷹,叼走幾塊肉,血滴淌了一地,風一揚,便沒了痕迹,仿佛這裡未曾發生過什麼。
“即便是冠勇三軍的戰神,也隻有頹靡疏忽的一刻,古往今來無數英雄在訴說勇者無敵,贊揚匍匐者卻寥如星辰,我的孩子,我不願你站在萬衆之巅,光輝時受人尊敬,落難時遭人唾罵。”
“為師隻願你平安喜樂,世事無兩,可……”
“可師父也要我隻身面對群狼,湛,湛兒不解。”孩童身子顫顫巍巍,恐懼侵襲未消。
漠北的月亮總比陰雨連連的南方皎潔得多,仿佛也照得心如明鏡,湛兒背負血海深仇,倘若今日告知他,往後必将不得安生,可母族仇恨,大天之殇,誰能贖之過錯。
唯有李室宗親,而高堂之人——李洪晟,他死千刀萬剮也不足以解恨!
清石河一族曆來久居江南,是南部群居民族,以采桑種田為生,制作的布匹多運往皇宮,為官婦所喜,借由此買賣,他們生活逐漸富庶。
可就在李洪晟為孜穆王時被尊為座上賓,這些好客爽朗的清石人原以為皇室對他們感謝,商讨商貨,卻沒成想是一場滅族之災。
李洪晟為占有清石河人農桑,卷走銀錢,将所有清石河一族活活燒死,而湛兒的母親被強迫侮辱,将死之際作了他人婦。
就在火光沖天那晚,所有清石河一族冤魂喧天,蕭蜀為從惡魔手中救出胞姐,屈辱求生,最後趁李洪晟昏醉時逃出了孜穆王府。
天恨人意,蕭雪瘸了一條腿,采桑弄紗的手也變得面目全非。
唯一活下來的理由,便是肚子裡的孽子,她要利用李洪晟的骨血,報她清石河一族之仇!
随後他們逃到漠北,這個與柔和南方全然不一樣的惡劣之地,一直到她臨盤,湛兒出生當晚,蕭雪自殺身亡……
十歲的李郢湛聽完了所有關于母親和家族的一切,他不懂得仇恨,盡是茫然,可雙眸裡卻盡生血絲。
往事回首,蕭蜀唯餘悲戚,前人災難何苦要後人承載,湛兒又要什麼過錯。若是叫他平安一生便也作罷,可每每午夜夢回,胞姐和族人的哭聲萦繞在旁。
為今之計,隻得将往事傾盆告知。
他看着面前的孩童,知曉此事對他意味着什麼,一旦把真相揭開,他們的命運都會徹底改道。
老人的眼眸蘊含滾燙熱淚,清石河一族之仇必須爆裂天光,而湛兒的生父,也是就大隆聖上李洪晟,也将午夜難眠。
“為師不強迫你報仇,也不想你涉身險境,卻不能沒有自保的能力,身處亂世,李氏身份,終有一日會沖開這漫天黃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