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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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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麗芳看過去,視線停留在大兒子的臉上,這張令她風光了十幾年的臉,此刻竟越看越令她覺得煩悶。

她匆匆偏開視線,低頭揭開菜罩,“你還沒吃飯吧?東西放下,先吃飯。”

許存真拉開條椅子,把書包放下,又去廚房盛了碗飯出來。母子二人相對而坐,課本裡寫的溫馨故事此刻卻有些變味。肚子裡的刺又随着亂七八糟的心情開始翻江倒海,弄得馮麗芳一會痛得不行,一會又瘙癢難耐。

她這欲言又止的目光實在太過強烈,男生手中的筷子脫了力似的磕在了碗上,“媽,有什麼事情直說吧?”

那道直直射過來的平靜目光令馮麗芳驟然有些難堪,她張了張嘴,視線落在兒子還剩的小半碗飯上,卻又講不出口。她努力揚起一個笑,把聲音放輕放柔,“先吃吧,本來就在長身體,你平時又忙,有什麼事都吃飽了再說。”

許存真卻并沒有同她想象中一般乖順,他把筷子放下,态度直截了當,“您說吧,我在外面吃過飯了,不餓。”

馮麗芳一口氣被堵得上不去下不來,她沒再猶豫,轉身去許存真房間拿來了個信封。

“四千七,這不是個小數,你一個學生哪裡來的這麼多錢?”

許存真在她往自己房間走的時候就猜到大概了,此時看她的言行舉止,心裡氣不起來,隻覺得想笑。

這個女人年輕的時候很漂亮,年輕的日子卻很短,她鮮妍的臉早早就被生活寫滿了疲憊和滄桑。許存真小時候覺得每條皺紋都代表着愛,長大了卻覺得每條皺紋裡都藏着恨。

此刻這張臉上出現的神情很古怪,許存真很難去形容這種感覺,但他并不覺得陌生,腦子裡剩下的唯一念頭竟然是在猜想,她應該是下午收拾家務的時候翻到的。

“難道我這錢又是偷的家裡的嗎?”許存真說。

他的神情也很平靜,說話的語氣也很平靜,像是在問今天晚上吃什麼一樣荒誕。

而馮麗芳的瞳孔驟然一縮。

——偷。

這句話,這個字,像一把尖刀,在這個家庭的瘡疤上狠狠剜一把,瞬間血流成河,尤其是在他們母子之間。

恐慌讓她哽住,下一秒這些無名的恐慌卻燒成了熊熊的烈火,燒得她腦袋一片空白。“砰”的一聲,她拍桌而起,“許存真!我是你媽!你怎麼跟我說話的?!我什麼時候講你偷了?!什麼時候!我不過是問了你一句你這種态度是什麼意思?!”

女人喊得聲嘶力竭,忽然撐着桌面哽咽起來,許存真的臉白了一瞬,藏在桌下的雙手緊緊攥了起來。

“我沒什麼意思,我就想說這錢是我攢的,我沒……”

瘡疤不能揭太久,許存真垂着頭,解釋得不太有底氣,想說我沒偷,又不敢再提那個字,匆匆收了個音。

馮麗芳當然能聽出他的意思,她擡手抹了把眼淚,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緒,“那你說是你攢的,媽媽信,那你跟媽媽說,你怎麼不存在銀行裡,而是放這麼多現金放在書桌裡?”

許存真沉默了片刻,還是如實回答,“這是我要賠給别人的錢,開學的時候我把别人東西弄壞了。”

什麼東西弄壞了要四千七?

四千七,比店裡一個月的進賬都要多的多,是許存善一學期的學費,不知道可以給許存美換多少條新裙子,甚至,再加一兩千就可以給她換一個好一點的助聽器。

馮麗芳心緒很亂,開口語氣有些艱澀,“你們是學生,怎麼會帶這麼貴的東西到學校?别是你同學坑你。”

許存真眉心微蹙了一下,認真解釋,“不會,他人很好,本來都沒想叫我賠。”

馮麗芳心裡一松,忙說,“不叫你賠那你還賠什麼?我看他就是心虛,不然哪有人這麼貴的東西壞了不叫人賠償的?”

這話聽得他很不舒服,許存真難得有些較真了,向來控制得好好的情緒一時有些失控,“我說了我同學不是你說的那樣,别人的東西也确實是我弄壞的,我就得賠!”

“你這是打腫臉充胖子!”馮麗芳說,“你那同學是女的吧?我知道你這個年紀容易腦子不清楚,但你想一下我們家這條件,你弟弟要上學你妹妹要看病,有不有錢讓你去哄小姑娘?”

冰冷的怒意湧上心頭,他從來沒想過自己的媽媽竟然是這樣看自己的。

“我隻是不想被人看不起!我就算是打腫臉充胖子也是我自己攢的錢!我傷害誰了?妨礙誰了?!”

馮麗芳臉一紅,反駁道:“你打腫臉的資本是誰給的?你這不算是傷害到我們了嗎?你又不是什麼富貴人家,那麼傲氣對你有什麼好處?”

許存真冷冷笑了一下,“是這樣嗎?”

“我……我是你媽媽!我養着你,你吃我的用我的住我的,不是我是誰?”

馮麗芳皺了皺眉,猶覺反駁得不夠力度,“許存真,你是不是覺得你很委屈?啊?就你一個人難?我不難啊?啊?”

“我們家裡什麼情況你不清楚啊?啊?你爸爸在廣東打工,一年都回不來家裡幾次,我都怕他到廣東那邊又找個女的把這一家子丢了,你還一天天不讓我省心,我一個女人拉扯你們兄妹三個我容易嗎?”

“你要讀書,你弟弟也要讀書,你弟弟還要學什麼鬼畫畫,你還偏要讓他學,還有你妹妹那個身體,你不會愧疚嗎許存真?你不會愧疚嗎?啊?要不是你,你們,你們拖着我!我怎麼會把日子過成這樣!”

她說着說着眼眶就紅了,想到昨天兒子對自己的态度,她又忍不住哽咽,“我辛辛苦苦生你養你,拿了你點東西你就跟我生氣,又沒拿給别人,是你大姨你表姐,她們對你的好你全記不得,就記得你自己了,你整個人都是我的我什麼東西不能拿?今天說你兩句你還要跟我生氣,你就是自私,許存真,你就是自私,你全想不到你的弟弟妹妹,想不到我和你爸爸,就想到你的面子了!你就是自私許存真!”

自私。是了,自私。許存真覺得好痛,又說不上來哪裡痛。他的手臂撐在桌上,卻是桌子支撐起了他整個人。思維伸出的觸須像枯死的木枝,四肢有些發麻,眼前,耳邊,都像是被罩了一層塑料。

驟然回想起幾個月以前他說的那句話,自己那些天真的堅持,或許本來就是一些可笑又殘忍的少年心性,而他早就過了擁有——不,應該是從來就沒有過任性自我的權利。

全都對了,又全都錯了。

一道鈍鈍的撕裂聲,世界又一次對少年展露出了最真實淋漓的血肉,有什麼東西被抛棄了,又有什麼在廢墟上建立了起來。

“我知道了,”他把信封推回去,強忍着滿頭滿腦的酸意,盡量讓自己的語氣恢複自然,“這個錢您收着,我……不還了。”

昏黃的燈光慘淡,馮麗芳一個人在靜谧裡坐着,竟然奇迹般的覺得家裡逼仄擁擠的客廳空蕩起來。她的視線掃過可見的每一個角落,在這些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物品上看出來了幾分陌生。

視線又落在對面還沒吃完的小半碗飯上,馮麗芳的心陡然痛了一下。

她無比清楚的知道,自己和大兒子被隔開了,被區區幾千塊錢隔開,被整整幾千塊錢隔開。

可他們之間隔的,又豈止是幾千塊錢。

眼前的東西幹淨整潔,邊邊角角落了幾層灰,偶爾記起來就清理一下;容易壞的東西就上心維護,經年耐用的東西就難免丢了幾分重視。

這樣做不公正,但做事情要有輕重之分,人的心本來也不是長在正中央。

馮麗芳還是覺得,他會理解的。就算現在不理解,等他再長大一點,成了家有了孩子,就全都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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