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荼就這麼怔怔地盯着葉無垢的背影看了許久,直到他收拾了幹柴,轉過身來,才回了神,就見葉無垢笑了笑,沖她道:“在看什麼?”
她斜斜倚在門框上,道:“來時聽聞藏劍一門素有君子之風,我原本還将信将疑,現在看了你倒已信了有七八分。”
葉無垢也學她靠在牆邊,應道,“君子如風——葉家家訓向來如此。”
白荼聞言有些不好意思:“是我孤陋寡聞了。隻是沒想到,諾大的武林世家,竟有這樣儒雅的家風。”
葉無垢聞言微怔,似是有些訝異,不過片刻便又笑起來,答道:“你剛下山來,自然是不知道這一說——藏劍山莊雖說在江湖中有些名聲,卻并未有多悠久的曆史,直至現任莊主也不過是二代罷了。”說着,便躬身架起了兩捆幹柴,招呼她往來路走去。
白荼順手帶上了門,邊走邊饒有趣味地聽他講來。
據說江南有一名俠名為葉孟秋,那年他正是第三次離家遠赴長安趕考,一手文章原本作得四平八穩,奈何天意弄人,竟被考官指為偏題。葉孟秋回來以後,便棄了葉家三代以來求取功名的心思,轉而一心求劍。從此朝堂上少了一個舞文弄墨的官吏,江湖中卻多了一個叱咤風雲的門派——便是那藏劍山莊。
也正是如此,葉孟秋雖為江湖俠士,卻飽浸儒家經史,藏劍山莊雖為江湖門派,卻素有君子之風,藏劍門下弟子,均秉持君子如風的家訓,廣為人知。
白荼不懂什麼儒家經學,便把它當故事來聽,隻可惜故事過于短暫,倒讓她有些意猶未盡。
回到寺院,陸銘二人已經拾掇好了一片落腳之地,幾人便以散落的蒲團幹草鋪地,又點燃了篝火,便有了簡易的落腳之處。
幾人圍坐篝火,池烨看了看白荼,又轉向葉無垢,終于說出今晚的第一句話,惜字如金道:“我守上半夜。”
白荼平日被師父照顧慣了,倒沒什麼負擔,隻葉無垢有些不好意思,道:“那我下半夜再替你。”
池烨沒有應聲,隻是把白荼靠在他肩上的腦袋有往下摁了摁,示意可以睡了。
陸銘便笑着替他解釋道:“葉少俠與我們茶茶一般年紀,雖說少年老成,也仍是年輕了些,有我們在,哪裡還能讓你們守夜呢。”
葉無垢還是不大好意思,猶豫道:“這……”
陸銘看出他的心思,便沖白荼揚了揚下巴。
白荼被他一句“我們茶茶”叫得冒雞皮疙瘩,聞言立即會意,忙皺了臉,故作難色:“葉少俠若堅持要守後半夜,隻怕我半夜也要被師父拽起來啦。”
葉無垢有些好笑,卻也看出她的好意,便不再推辭,轉而道:“你也不必生分,稱我無垢便是。”這是親近之意了。
白荼聞言也笑起來,沖他眨了眨眼,道,“那你也叫我茶茶吧。”
陸銘二人闖蕩江湖多年,對這樣随處落腳的情況早已習慣,能有一片遮蓋之地便已滿足,葉無垢雖說出身世家,但這些天舟車勞頓,倒也能适應,隻可惜白荼這些年過慣了好日子,翻來覆去竟有些難以入睡,便開始折騰起腦子裡那些胡亂的念頭
師父為什麼下山?是和北方的戰亂有關嗎?
師父和唐門究竟有什麼關系?
陸銘又是為什麼故意留下葉無垢呢?
可惜的是,沒人能回答她哪怕一個問題。
三月的天氣依然有些寒涼,解語寺環境破敗,有冷風順着窗棂的縫隙吹進,白荼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試探着往師父身邊挪動半步。
見他無甚反應,像是熟睡的模樣,白荼便大膽了許多,幹脆直接往他懷裡鑽去。
如此輕易就達到了目的,白荼心中滿意,感受隔着衣物仍舊散發熱度的體溫,不由得發出一聲舒适的喟歎,翻了個身,沉沉地睡了過去。
白荼睡夢中感覺腦門一疼,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正對上一雙漂亮的金藍異瞳,頓時一個激靈,整個人清醒了過來。
陸銘嘴角一勾,收回彈她腦門的手指,滿意地站起身來。
“陸——銘!”白荼咬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