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銘沒搭理她,轉身向外走去,嘴裡還吹着不成調的曲子,看上去心情頗好。
白荼見寺中也隻剩她一人,來不及與陸銘計較,三兩下從草堆上爬起,也跟着走出寺門。
外面天色早已大亮,師父不知去了哪裡,隻有葉無垢坐在院中一塊青石上,正一下一下認真地擦拭手上輕劍。
日光灑在他側臉,投下一片淺薄的陰影,更襯得他輪廓分明,鼻梁高挺,仔細看去,才發現那雙眸子竟是好看的琥珀色。
白荼好奇地湊過去,道:“這把劍有名字嗎?”
“有的。”葉無垢神情專注,道,“它有一個好聽的名字,叫‘長生’。”
“真好聽。”白荼不禁贊道。
葉無垢擦完劍,一擡眼,卻是忍不住笑了起來。
“?”白荼疑惑地看着他。
葉無垢強忍笑意,指了指自己腦門。
白荼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人一把撈過。
池烨無奈地為她摘掉頭上稻草,再将發髻松松打散,用手指梳理起來。
白荼這才想起自己由于起得太倉促,還沒來得及整理儀容的事實。饒是她臉皮夠厚,在剛認識的葉無垢面前也難免有些害臊,忍不住晃了晃腦袋。
穿過發絲的手指一頓,池烨不輕不重地在她頭上敲了一下,等她老實下來後,再熟練地綁出一個醜醜的發辮。
葉無垢看出她的不好意思,微微一笑,貼心地轉移起話題:“說起這柄長生劍,還真有個典故。”他曲指輕彈,如秋水般澄澈的劍身微微一顫,接着道,“我們莊主有一位妹妹,乃是天生三陰逆脈,常有性命之危。于是莊主為其親鑄雙生劍,一名‘千葉’,一名‘長生’。”
“這柄是長生劍的話,不知千葉劍在何處?”白荼好奇道。
不待葉無垢回答,便聽陸銘接道:“江湖傳言,長生劍由藏劍山莊六小姐随身攜帶,千葉劍則被供奉于千年銀杏樹下,隻為以銀杏長壽延其命脈。”
葉無垢颔首道:“正是,婧衣小姐病愈之後,便不再需要此劍祝禱,故将千葉長生留于莊内——長生劍幾經輾轉來到了我手中,千葉劍則在我另一位師兄手中。”
白荼聽完不覺微歎:“這江湖,真是太太太有意思了!連一柄劍都有這麼有趣的故事。”
池烨看着長生劍,眼中晦澀一閃而過:“也許有趣的不是江湖,是江湖裡的人呢?”
這句話聲音太低,即便是離她最近的白荼也沒聽清,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池烨面無表情地把她臉掰回去。
白荼見他不欲多言,也不深究,轉而興奮地和葉無垢讨論起接下來的去處。
可喜的是,一番交談之下,發現葉無垢要往揚州去,一路也需經過洛道,正好與他們同路。
三月的河南道已是數日未見雨滴,伴随着回春的冷和摧傷的樹,一副蕭條的模樣。
兩匹駿馬前後馳騁在官道上,帶起一路煙塵,白荼縮在池烨懷裡,神色卻是恹恹的。
幾人一路快馬加鞭,不過數日就到了河南道。隻是一路行來,所見難民也是越來越多,皆是一副衣衫褴褛,面黃肌瘦的模樣。
白荼一番打聽,才知東都早已失陷,故愈向北走,受災愈重,所見難民也愈多。
又聽聞北面早已赤地千裡,餓殍滿地,白荼沒見過這景象,但卻有過流浪的經曆,隻在心裡想象一遭,心情就不由得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