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他應下了那老頭的提議，老頭恢複了正常，白羨之怎麼可能錯過整整一刻鐘的信息獲取機會。

“老頭兒？這裡的晚上不能出行嗎？”白羨之目視前方，有意無意詢問。

“不不不，今天特殊，平常日子裡還有晚市呢，可熱鬧的。”

“哦？今天怎麼特殊？是因為手裡有棺材嗎？”

“呔，瞎講，年輕後生果然知道的少。”

白羨之微微笑着，并沒有對老頭倚老賣老的行為多做指摘。

老頭突然壓低聲音，湊近他三分，剛才中氣十足的洪亮聲音也變得有些虛浮，白羨之猜他是在害怕。“住持死啦！多半成佛失敗成了空心佛……晚，晚上會有【壽燾舊】來抓人的！”

“【壽燾舊】？那是什麼？你見過？”白羨之對這老頭的話還是信得過的，畢竟他剛剛近距離接觸過老頭口中的“空心佛”，那麼産生【壽燾舊】一事也就不是空穴來風、子虛烏有了，但他想知道更多。

“你小子！”老頭有些愠怒，顧忌地看了師無忌一眼之後氣勢全無，“見過那東西的人怎麼活得下來？那可是上面的東西！”

“上面？南天門？哈哈哈哈哈哈。”白羨之假裝嗤笑，實則心裡暗暗記下。

果然，那老頭急了就把知道的一股腦兒掏出來了，白羨之揣着手聽:“确有此地！别說那東西的名字！小心【構怨】到了自個兒身上！那東西邪乎得很！”

“哈！南天門。”師無忌冷笑一聲，不理會老頭的跳腳。

“佛不是你們信的東西？怎麼能說是邪乎？”白羨之細細思量着老頭說的字句，卻怎麼想怎麼不對。

“佛……佛當然是我們信的！但……那是半佛，是邪物啊，成佛失敗的僧人，是要靠真佛鎮壓的。……啧嘶哎呀!傳說那寺裡的僧人每年都要選一位老僧助他成佛，又年年失敗，那時間一長，真佛少半佛多，就鎮不住啦！它們第一天怨氣最大，晚上陽氣又弱，就跑出來作祟啦！”老頭有些着急地比劃着，見師無忌漸漸失去興趣的樣子更急了，“俺祖師爺就是死在那東西手上！三十年前，就這東西第一次作祟。”

為什麼在真佛存在的情況下這些東西隻能成半佛？既然隻能出半佛，而半佛又是邪祟，為何寺廟每年還要制造一尊邪祟？宅子裡為何就安全可以不受【壽燾舊】的侵擾？那是安全屋嗎？

面對這麼多問題，白羨之的眉頭皺得更緊。這個副本裡竟然還有這麼多節外的事，他第一次進副本，也不知道要不要管這種主線任務之外的東西。

天色漸濃，一行人也開始緊張起來，腳步加快。先前的聊天拖慢了腳步，此時時間上有些緊迫了。白羨之敲詐了師無忌一根毛筆，筆尖一觸到紙面便自動浸滿墨水，畫了幾張潦草至極的加速符箓，一人兩張貼在腿上。

筆尖離開符紙墨水便消失了，儲物起來也完全不會波及旁邊的物件，方便得很，要是剛才有這東西，他才不會放血畫符。由此，白羨之自然就不想還了。

反正是自家師父，臨走前把衣缽傳給徒弟不算損失。白羨之這樣想着，便絲毫沒有了訛人的愧疚。

白羨之作為擺渡人走在了最後頭，左手爆裂符右手桃木劍，随時準備迎戰。身後低沉而纏疊的不明藏語從四面八方升起，空氣變得粘稠仿佛瀝青，腳下的土地也綿軟了些許，每一步都仿佛要陷入，地面吸力變大，竟是和當時他偏離主線的時候一模一樣。

【隔壁直播間的新人主播已經丢了三個人了，估計一個副本下來賺不了幾個冥币。诶……？這邊才丢一個？不錯不錯，至少還能有點買道具錢。（攤手）】

【這邊主播好像遇到棘手事了，搞不好馬上就要團滅了。諾，他們速度變慢了，有什麼東西在牽制速度。】

【樓上别尬黑，主播都開了支線任務了，多一個支線多一種完成副本任務的方法，富貴險中求懂不懂？（白眼）】

【怎麼感覺比自己過副本還緊張。（次手）】

「檢測到宿主有死亡危險，請多加留意。」

白羨之聞言趕緊閉上右眼，周圍立刻變成血色的模樣，那些肉塊在抽動，不知道是痛苦的痙攣還是得意的蛇行，總之看上去不大美妙。看到了密密麻麻的眼珠子，到處飄着的墨黑經文和……死線。而且這些死線還都隻圍繞在自己身邊，密得他幾乎看不見路。

不得已，他隻得睜開右眼，四周恢複了青黑色色調，天上開始下雨，粘稠至極，飄着一股血腥和魚腥混雜的味道，惡心得出奇。（注:液體是血液和一些魚的内髒，絕不是奇怪的東西！）間或還有幾根羽毛落在身上，擡頭卻不見飛鳥。

白羨之是絕對不想去看這些液體究竟為何的，視覺沖擊帶來的巨大感官刺激讓他胃酸上湧，卻因為太久沒進食隻能幹嘔出一點口水，一時間眼眶發紅，口中布滿津液，嘴唇紅潤的吓人。

「san值下降中，現san值:75

生命值下降中，現生命值55%」

【（捂臉）（指縫窺探）主播真不把我們當外人，隻有一件白襯衫，都濕透了（嘿嘿）（擦口水）】

【樓上苦茶老師管好您的苦茶籽，都上街打人了！（擦口水）】

【這腰線……斯哈斯哈……前面是不是有一點粉（警覺）】

【樓上姐妹你沒看錯，原來注意到的不止我一個人！（發瘋）（手舞足蹈）】

正當廣大擺渡人老/色/批網友發瘋得快樂的時候，直播間突然黑屏了，讓各位老師的苦茶籽不知所措。

未經人事的赤大考核官面色漲成豬肝色，随即變成青黑，十分精彩。這新人的考核還真是一波三折，一會兒失蹤，一會兒黑屏，簡直是考核了個寂寞。

師無忌沒有回頭，卻也大緻可以想象出後邊的情狀，嘴角勾了勾。非禮勿視，他也就沒回頭看。

客棧的影子在雨中飄搖可見，黑雲重壓之下搖搖欲摧。明明本身脆弱至極，在一行人眼中卻成了不可多得的珍寶。

師無忌也不知道用了什麼符箓瞬身到白羨之身前，把前面的四個人踹進客棧門，随後左手一把拉住白羨之手掌滾燙但指尖冰涼的手，同時右手抛起一枚銅錢，伸向白羨之身後一撈一扯。

白羨之借着慣性倒進師無忌的臂彎，顧不上心裡那點别扭，伸手格擋着回頭看随着客棧的破木門關上消失在黑暗裡的怪物。

那邪祟金色與肉紅色相間，卻不相融，相互之間痛苦地變換着，不能和解卻黏連着不得分開。沒有固定的形狀，隻是一團混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