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死咬住下唇,咬得血肉模糊,隻為讓自己更加清醒地把握住手上的匕首,用它在巨熊眼眶中奮力攪動着。
疤痕臉癫狂地甩動身體,無頭蒼蠅似的奔跑撞擊,想将朱芽從自己身上剝離下來。
十多分鐘後,它跌跌撞撞,損傷嚴重的大腦再也控制不住身體,身子一歪,倒在地上,地上的灰塵落葉被它巨大的身體砸的騰空而起。
而絞在它脖頸上的朱芽也無力離開,随着它一齊生生摔倒在地,被砸出嘴溢鮮血。
“出師不利。”朱芽感受着喉間翻湧的腥甜味,囫囵着說出四個字。
從天黑時就被烏雲遮蔽的月亮慢慢露出半張臉。皎潔的光芒灑落人間,朱芽瞪大眼睛看着那輪明月,滾燙的淚水從眼角滑落。
“還好,是我活下來了。”她感到一種由衷的喜悅從胸口擠出來,她的身體劇烈伏動兩下,比笑聲先湧出的是嗆人的血。
她就這麼一直看着月亮,眼前閃爍的光暈層層疊疊,如夢如幻。
看着一隻小鳥撲扇着翅膀從圓月中來。
朱芽嗤笑一聲,含糊道:“架都打完了,你怎麼才來?”
……
星往竹圍欄撒了一把混合着野菜野草和碎肉的飼料,野雉野鴨們撒着丫子本來搶奪地上的食物,它們擠擠挨挨圍着那把飼料埋頭啄食,根本沒看一眼頭頂上虎視眈眈盯着它們的人類。
“還要養着它們多久,吃飽了飼料也不生蛋,我什麼時候才能吃到阿瑪庫說的蛋糕啊?”
星噘着嘴嘀嘀咕咕:“阿瑪庫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咱們現在有那麼多食物,我吃起來味道也很好啊,一定要去找鹽嗎?”
“這些食物對現在的我們來說是足夠了,可冬天怎麼辦?”
絲蹙着眉頭,自從菟給她描述了外界土地大旱的模樣,她的臉上總是籠罩着憂慮之色。
“星,你還小。或許不記得遷徙之前部落是何種模樣,我們因為缺少食物染上疾病而被迫遷徙,那麼其他人呢?沒有食物,他們會不會重新尋找能夠活下來的土地?”
“菟說,阿瑪庫生活的這個森林是整片原野唯一有生機的地方,羽他們已經找來了,其他人呢,會不會也發現了這裡?”
她轉頭,鄭重地看着年輕的女孩:“星,你要記住,食物永遠是最重要的,要永不滿足才對。如果以後這裡成了一個大部落,那麼需要的食物遠比現在多得多。”
“鹽,能讓我們保存下更多的食物,養活更多的人!”
“那我們應該一起去才是,這樣不就能帶回來更多的鹽?!”星聽進去了絲的忠告,但她現在更在意的是不能陪伴在朱芽身邊。
絲搖搖頭,知道她并沒有将自己的話放在心上,她并非不相信朱芽能給他們帶來享用不完的食物。
但是,神靈并不會永遠庇佑她們,一如慈愛的山枭。
如果有一天,朱芽也像山枭一樣離他們而去,那她們又該如何才能活下來呢?
她感恩于朱芽賜予她的新生,賜予大家豐足的食物,安全的駐地。
但她更感激,朱芽賜予她活的能力。
“星,走吧,我們該去看看稻田裡是否該澆水了,阿瑪庫才離開一天,這些種物就像你一樣思念着阿瑪庫,都不願意再努力長大了!”
“阿瑪庫說五天後後可以往水田裡澆上一些肥料,就用那塊埋着糞便的土地,但要很久之前的那塊地,新挖的可不行!”一說起朱芽叮囑過的事,星又高興起來,蹦蹦跳跳的跟着絲離開了混養野禽的竹圈。
與此同時,朱芽在一片燦爛陽光中睜開眼睛。
幹涸的血液将眼睛糊的嚴實,朱芽廢了好大勁才牽動着眼皮将睫毛從血痂中一根一根拔出。
天已經大亮,被茂密樹冠遮住半邊臉的太陽依舊不減熱度。
朱芽轉動着臉,卻發現自己躺在一叢柔韌的草地中。
翠綠的,柔軟的,帶着涼意的草葉輕輕撫過她的臉龐。
見鬼了,昨天這裡不還是一片荒地嗎?
朱芽腦子一愣,忙撐起身體想要站起來,然而還在修複中的左臂和右腿沒能跟上她的行動,她一個趔趄,又摔在軟蓬蓬的草堆中。
隻一眼就足夠讓她看清楚周圍的情況,暈倒在大樹下的朱大黃,身前被草葉擋住的兩頭熊屍都留在原地。
不是誰在黑夜中挪動了朱芽的位置,而是周圍的環境在一夕之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被太陽曬得一片荒蕪的枯黃土地,重新煥發了生機,綠意蔥茏猶如沙漠綠洲。
不過這番奇景隻覆蓋了不到十幾平米的土地,往外延伸而去,裸露的黃土地上,隻有樹蔭之下才留存幾顆蔫頭蔫腦的雜草新芽。
朱芽的手穿過破爛的蛇皮褲,摸上已經愈合的大腿。
這血,倒也不算白流了。
“大黃!”
“朱大黃?!”
她叫了兩聲,那頭傳來嗚嗚的回應,聽起來也倦得很。
朱芽舒了口氣,攤開四肢仰躺在草地上,閉上眼睛感受太陽烘烤的溫度。
很熱,但是很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