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之間,衆人皆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争吵不了了之,那群弟子在警告青鳥和青風不準洩露他們偷偷潛來之事後,便溜之大吉,迅速逃離後山。
青鳥心中隐隐有一種不安的感覺,她預感此事不會輕易結束,必然會引起何氏内部的關注和重視。
不出所料,當晚,一群面色凝重、氣勢森然的修士登上了山頭,聲稱是家主有請。
剛踏入何氏主宅,便見一衆長老與何氏家主齊聚一堂,堂内氣氛肅穆,衆人皆緘默無聲。
他們竟未給青鳥與青風任何自證清白的機會,直接便将聚衆鬥毆、擅闖禁地兩項罪名扣在了兄妹身上!
前一項青鳥不願過多辯駁,但當後者從何氏家主口中冷冷地吐露時,她瞬間意識到——這是要讓他們為下午後山的異響背鍋,給外界一個合情合理的解釋。
青鳥與青風尚且年輕,勢單力薄,如何能與整個家族抗衡?何氏家主本欲以家法嚴懲二人,将他們關入私牢,但何進卻考慮到二人名義上仍是自己的子女,便故作姿态地勸了幾句,提出隻将他們逐出何氏便好。
最終,長老們決定,限他們一月之後自行下山,離開何氏。青鳥不願再在何氏多待一刻,僅用半天時間便将行囊收好,留了一封告别信托人帶給何钰,與青風一同下山。
“原是如此……所以你懷疑刺客是何氏派來的,動機與後山的那次異動有關?”蘇筝将青鳥的話梳理了一遍,提出猜測。
“嗯……我和兄長從小長在何氏,父母皆無仇家。那些刺客多半是何氏的人。”
蘇筝略做思索,遲疑道:“可是,我有一點不明白,如若真是這樣,何氏為什麼拖到現在才發難?”
青鳥心裡也在思考這一點,聽她這麼說,眉頭又皺了幾分。
蘇筝問:“你們下山後,可遇過什麼事情?或是得罪了什麼人?”
青鳥卻道:“下山後……遇見的事就太多了,得罪的人,也不少。”
她所指的,是創辦青雲閣的往事。
青鳥與青風久居何氏後山,遠離塵世紛擾,隻從書中見識過民生百态。他們下山後,在附近的城鎮租下一處院子,以此為家。在此期間,他們目睹了許多颠沛流離、身世凄涼的女子。兄妹倆都是心慈之人,每每忍不住施以援手,不知不覺間,收留的女子已達數十人。
幾十個人的生活開銷,讓何钰曾經給予他們的錢财逐漸耗盡。為了維持生計,青風在私塾謀得一份教書先生的職位,而青鳥則不時接取封賞任務以賺取銀兩。
曆經磨難,衆人磕磕絆絆地将義舍開起來,取名青雲閣。
然而,善舉難免會招來惡意。那些女子的家人常常上門鬧事,為了尋求安甯,青鳥與青風最終決定離開安平地界,來到了南青山一帶。
“閣中女子的母族多為……小戶人家,家室稍大的,也不過是桃符的家族,齊氏。他們……請不動昨夜那種水平的刺客,更不可能,隻針對我和兄長。”青鳥慢吞吞地道。
蘇筝覺得她此話有理,本想再和她聊聊何氏,但一眼瞧過去,卻見青鳥眼下烏黑,面色乍看還算清醒,實則倦意已露。
難怪自始至終,她的言辭都顯得有些遲緩。
蘇筝當即打住話題,想起最初前來的目的,心底暗罵自己說東忘西。她不再多言,走過去輕輕牽起青鳥的手,意欲扶她到床榻休息。
青鳥顯然已是疲憊至極,腦子也不怎麼清醒,她緩步跟着蘇筝走到床邊,坐下,卻不躺倒。
蘇筝稍作等待,她仍未動作。
蘇筝以為她仍因兄長的逝去而難以入眠,便在床前蹲下來,左手繼續牽着她,右手給她順毛,柔聲道:“先别多想了,睡一覺再談好不好?”
片刻後,青鳥才回過神來,定定地看着蘇筝的眼睛,發出一聲微弱的“嗯”,作為回應。
聲音聽上去莫名呆呆的,與初識時那種淩厲截然不同。
蘇筝心頭一軟,輕笑着起身,又安撫她幾句,準備抽回被青鳥握着的手。
……
诶,怎麼松不開?
低頭一看,隻見青鳥面沉如水,一言不發,右手仍牢牢地握住她。
她詢問的眼神還沒做出來,青鳥突然手上一松。
下一瞬,她整個人身體往前傾,雙手環上蘇筝纖細的腰身,把腦袋也往前一靠,結結實實抱住了面前之人!
蘇筝木頭般愣愣地戳在原地,眼睛極為震驚地注視着青鳥。
青鳥卻悠然閉上雙眼。
她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