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鳥忙于操辦青風的喪事,這幾日甚少出現在蘇筝面前。青雲閣上下一片愁雲慘淡,尤其是那些年紀稍小、受過青風教導的小女孩,她們在靈堂蹲守着不肯離去,聚在一起泣不成聲。
蘇筝親眼見着尚瑤借着自己妹妹之名,大搖大擺地在青雲閣住下,吃得比誰都多,甚感無語,但她是紫漪的妹妹,在外人面前擺出一副安靜乖巧,極為聽她話的樣子,聽說青雲閣近來發生的事,也同她前去安慰了衆人,所以就沒有多話。
其實蘇筝任尚瑤留下還有一個私心:尚瑤亦是有着近千年修為的狐仙,雖遠不及她姐姐,但在修仙界已是夠看。前些天那些人在青雲閣院前這一鬧,後患無窮,不是當時她恐吓幾句就能解決的,也許還會有不甘心的人趁着蘇筝、青鳥不在将閣内女子綁走,或是散布輿論,讓她們在此遭人非議,舉步維艱。留尚瑤在青雲閣住着,指不定她還能幫襯一二。
她和紫漪是親姐妹,行事卻大不相同,尚瑤好動,沒事就外出溜達一圈,尤喜歡在茶館小坐同旁人閑聊,聊着聊着不免聽到些事關青雲閣的閑言碎語。有時她也會把那些話轉述給蘇筝聽,從這點來看,起碼她不是袖手旁觀之人。
無論如何,此地早已不适宜駐留,蘇筝有意向青鳥提出搬離的想法,但此時此刻,貿然去打擾青鳥不是好事,她很自覺地等待時機。
沒成想,尚瑤卻提前一步,找上了門。
“又聽到了什麼閑話?”蘇筝順手滿上一盞茶,推給對坐那人,漫不經心道。
房裡沒有他人,尚瑤懶得再裝作人前那種讨巧俏皮的模樣,她從容接過,輕抿一口:“閑話每天都有,每次都不重樣,最近那些人連你們這是妖精窩都編出來了,你待如何?”
外人對青雲閣的猜測質疑愈演愈烈,他們雖是普通百姓,可衆口铄金,流言蜚語的威力不容小觑。蘇筝雖為此事擔憂,但沒直接表露,她故意聳聳肩,直接回道:“不如何,我再怎麼樣也不是青雲閣中人,這種事說給我聽有什麼意義?”
“你不是嗎?可我這些日子看你忙前忙後地替那個小姑娘做事,跟這裡的人相處又熟稔得很,以為你早就把自己當作此間人呢。”尚瑤誇張地睜大雙眼,“還是說,你單純隻是爛好心?”
蘇筝愕然,她自認自己絕不是什麼爛好人,以前社會對“老人當街摔倒到底扶不扶”此類問題産生争辯時,她也是維持着可以扶,但是絕對要留視頻作證的觀點。可仔細一想,自己好像确實是太過關心青雲閣的事了,自從自己那日遇到青鳥後,她好像就一直在主動出手幫扶。
按理說青鳥留她在此居住,那她出人出力幫忙沒什麼不對,但扪心自問,她覺得自己不完全是為了還上這個人情才出手的,那原因是什麼呢……
蘇筝沉思,自己一開始确實是出于好奇,加之待在山上的日子着實無聊,才跟随青鳥來到青雲閣。本來是打算待上一段時間就借故離去,但現在卻好像早就把這個想法抛之腦後了。
其實她之前就覺得自己有些奇怪,但自個兒有所察覺和旁人點破是兩碼事。她努力在腦海中翻找,想憋出個理由敷衍過去,但腦海中的每一幅畫面都清晰無疑地刻着青鳥的面容。
我靠我靠我靠,怎麼回事怎麼回事——
蘇筝面色青一陣白一陣,不得不承認自己這些舉動也許大概說不定是因為青鳥。她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可能隻是單純看她天資心性俱佳,不願這樣的人被埋沒罷了。
心底這麼想,但她隐隐約約覺得還是不太對。萬幸尚瑤隻是随口調笑一句,見蘇筝半天不說話,也沒有再追問,她調轉話題,一改之前散漫的樣子,難得認真道:“聽我一句勸,這裡的事别再多管,與我一般在這待幾天玩玩就算了,别陷太深。”
蘇筝一怔,脫口而出:“為何?”
尚瑤歎口氣,“你也就比那個小姑娘,叫什麼來着,青色衣服的……”
“青鳥。”蘇筝提示。
“對,你也就比青鳥大上幾歲吧?對人間事能知道什麼?你如今能憑仙力震懾住那些生事者,保下閣内衆人,可是你能保證日後不會再有人上門鬧事嗎?”
她輕哼一聲,“青雲閣早就被那群人傳揚了出去,此後萬一還有女子上前求援,你說青鳥她會不同意嗎?現在還好,人倒是不多,可以後怎麼辦?先不說這裡該如何運轉,如何管束,外界的聲音你們能裝作聽不見?”
蘇筝并不是沒想過這些問題,她清楚尚瑤這麼說也是出于好心,思索片刻道:“你的話我明白,此事不是那麼容易辦成的。可總得先試試,才能知曉有何失誤遺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