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怎地?”少年望向她,俊美的臉龐微微迷離,一雙漂亮的眼眸盡顯無辜之色。
“......疼。”她的聲音帶着明顯的嬌軟,意識到他剛剛喊她什麼時,臉頰透出絲絲嫣紅,“你......你何地這般喊我?”
栾佑勾着唇:“姐姐十八,我才不過十七,喊這稱呼,有何之錯?”
這下倒是徐青茹一驚,她雖謊稱自己十八,但也隻是因為這具身子年少,但實際上,她已在現代活了二十六個春秋,而眼前之人竟比自己小上九歲,她突然心虛起來:“随......随你。”
說罷,她看向栾佑紅紅的嘴唇,心神雲遊——嘴唇很軟,但吻技......還需再提升提升,之後嘛,還可以試試别的......
少年凝視着她受傷之處,忽說:“這傷雖說不深,但也需要上藥,在你醒之前,我去瞧了眼那藥包,可惜,并未有敷以傷口的草藥......”
這話頃刻将她思緒拉了回來。
後面的話徐青茹并未聽進多少,腦中滿是他那句“瞧了眼買的藥”,一顆心髒幾乎要跳了出來,更甚于情動之際。
這麼說,他看過藥了?!那......他對自己額外買的那些藥材,又知道多少!
徐青茹斂了斂神色:“這些草藥,山寨常備,故而此番便并未采購,自是找不到。”接着,她又若隐若無地試探着問道:“郎君,也略識得草藥?”
“久病成醫罷了,隻識得少許。”栾佑淺笑着回道,神色并無異常,隻是細聽之下,帶着少許難以察覺的自嘲與諷刺。
不過徐青茹并未注意這些細微的情緒,她額外買的那些藥材混在平常的草藥之中,如果不是真正醉心于醫術者,應當難以辨别。
不要自亂陣腳。
她捺住自己心中想一問究竟的沖動,無意識地摩挲着自己的指腹。
“現天色已晚,車輛馬匹我已置于洞外,明日卯時,再前往山寨。”說到這,他頓了一下,視線并不顧忌地落到她的肩上,“還痛麼?”
徐青茹搖了搖頭,而後又點了點頭。
搖頭是下意識的,她總是想藏起自己的病弱,但又陡然察覺到,這并沒有什麼好掩飾的,于是她又點了頭。
栾佑不由覺得一陣好笑,愈發覺得她奇異可愛。
忽地,徐青茹開口問道,目光微沉:“所以,要在這夜宿嗎?”外面的天色已完全沉了下來,暮色四合,孤月高懸。
“嗯。”
“那你,靠近些。”她攥了攥他的衣袖,随後把頭輕輕地靠在少年肩上,“我冷。”
少女微微起伏的呼吸勾着她整個身體都在輕輕晃動,尤其在此等靜谧之中。
......栾佑想到了幼年時他養過的一隻紅狐,最是聰明伶俐,狡黠靈動,平日他練功休憩之時,它便會伏在他的肩上蹭來蹭去,柔軟松惬,有時他亦拿些許葷菜喂它,隻是後來......
想到後續之事,少年眼眸陡然一沉,凜然而冷漠,良久,他伸出手握住她,袖下的腕骨泛起青白。
*
翌日,天色微朦,晨霧如紗,帶着一絲料峭的春寒。
徐青茹被遠處傳來的幾聲鳥鳴聲驚醒,指腹觸到身側猶帶少許餘溫的枯草墊子,微微一愣。
肩胛骨上的刀傷仍隐隐作痛,篝火殘骸隻剩下一片黑色的餘燼,她将身上的衣物穿好,哈出一團白氣暖了暖手,凝思良久。
山洞不遠處。
少年正懶散地倚在半朽的榆樹上,用他那把短劍削着竹枝,眉目專注,力道可觀。忽地,一陣輕緩的腳步聲傳來,栾佑并未停下手中的動作,隻是擡聲問道:“傷勢可好了些?”
“不礙事。”徐青茹緊了緊衣裳,眉眼彎彎,忽起了些玩鬧的心思,歪頭問道,“你怎知是我?不怕是什麼老虎、孤狼,野鹿?”
“哈。”他的聲音松松懶懶,又很有旦曦的朝氣,他擡頭對她一笑,“猜的。”
“那,要是猜錯了呢?”
栾佑一頓,不急不慢地收劍起身,他擡眼看她,神色自然閑随,沾着竹屑的指尖虛虛擦過她雲鬓,摘下一片榆葉,不慎在意地道:“那就隻好羊入虎口了。”
“……那你是羊。”
少年勾唇輕笑:“我自然是虎。”
他身上晨露的氣息撲面而來,徐青茹耳尖微紅,餘光掃過歪斜的馬車——車轅裂口處纏着新劈的藤條,顯然是被人仔細加固過。
她心底像被羽毛輕觸了般,閃過一絲别樣的情緒,但很快,她想到自己思量許久之事,終是開了口:“小栾爺。”
她看向他,神色略有鄭重,眼眸漆黑而明亮,像一顆水汪汪的葡萄,“待入了山寨,可否,可否遮掩一二您與民女的關系?”
四周頓時安靜下來,少年手中的動作也一滞。
“呵。”他嗤笑一聲,擡頭看她,似笑非笑,“我就這般見不得人嗎?姐姐。”
說到“姐姐”兩字時,他咬牙極重,帶着一絲若有若無的纏綿。
徐青茹感受到自己臉龐微微發熱。
她湊近半步,臉頰在他脖頸下方蹭了蹭,帶來少許溫熱,随後她仰頭看向他,神色溫柔:“聽聞三當家向來厭惡這些事,民女怕此事讓您和三當家之間生了嫌隙,況且,世事無常,妾本是良家女,今日卻當了匪賊,生死不由己,偷得浮生,有緣便是最大的福分,何苦再在意這些虛名?若是之後生了什麼事端,民女一人承受,也不會染了家輩和您的清明。”
“此外,民女雖愚鈍,但也知四當家叛變、你我遭遇刺客的關頭下,掩下......這等事,方是上策。”
她言辭誠懇,神色動容,不似作假。
栾佑安靜地看着她,而後用手将她鬓旁的青絲拂到耳後,眼神幾分打量,幾分探究,忽地,他将她攏到自己胸前,氣息呼在她柔軟的耳垂上:“好。那就依你的,姐姐。”
說罷,少年陡然放開了她,削尖的竹枝在他手中轉出寒光,他瞥了一眼馬車,冷聲道:“少許還是有些漏風,徐姑娘将就一下罷。”
徐青茹微愣,他話語的轉變讓她心底泛起一絲若有若無的不适,但轉念一想,他願意掩飾一二,已是不易,雖她話語那般,但實際上她才是那顆最容易被丢棄的棋子,更何況,她看了眼破損的馬車,這東西有總比沒有好,她得盡快進寨上藥。
進入馬車,她慢慢放下簾子,随後細細打量着車上的貨物。終于,徐青茹在一個角落中找到了昨日的她額外标記的藥包,仔細檢查、确認封口完好無損後,她才眯着眼,倚着車壁上長舒一口氣。
馬車外,馬鞭破空聲陣陣傳來,混着少年人的嗓音,驚起一片林中群鳥。
徐青茹端坐着,眼底一片晦色,最驚險的事情,還沒有解決。
三當家知道那件事,那其他人呢,會不會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