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棠聽到這四個字,心中沒有任何波瀾,這些規矩,在别院的那三個月秦嬷嬷便已經教過她了,她不是京中高門貴女,背後有母族撐腰,她不過是一個沖喜的“道具”,出入都要遵守各種條條框框。
然而她還是順從地點了點頭,回轉視線,看向宋嬷嬷:“好,那便依嬷嬷所言。”
……
藏書樓。
“這些便是你離京至今,師兄能打探到的京中各類情況。”
元洛穿着一身淺紫色長衫,束着松散的發髻,将案幾上兩個信封推到景昭辰面前,忍不住開始抱怨:“殿下,我如今雖然是一個閑人,但我好歹是你師兄吧,你返京沒有提前告知我,害得我措手不及便罷了,你能不能不要讓你那些暗衛大半夜跳進我家,一聲不吭地把我劫過來?”
他端起茶盞喝了一口,見對面的人沒有回應,再度提高聲調:“很吓人的好不好!我家四周,還有師父家四周的屋頂上全趴滿了探子,我和師父盡力為你隐瞞至今,你倒好,冷不丁地突然回了京。”
景昭辰拆開其中一個信封,目不轉睛地看着裡面的記錄,聞言,并未擡眸,隻輕聲說道:“師兄不用擔驚受怕,那些都是我的人。”
元洛将茶飲盡,自己提壺倒了一盞,剛要開口,周總管用托盤端着藥碗走了進來。
景昭辰單手端起,一邊喝藥一邊看着手中的書頁,眉頭都未皺一下,喝完後将藥碗遞還給周總管,繼續翻看。
“你的毒蠱……”待周總管退下,元洛終于忍不住問出了聲。
“已經解了。”
“用的什麼法子?你這毒蠱可是連整個太醫院都束手無策啊!王妃果真厲害!”
元洛喝了一口茶,突然發覺有些不對勁:“哎,不對,怎麼你解了毒蠱大半夜還在這藏書樓中,王妃呢?莫不是剛回京第一晚便吵了架?”
景昭辰擡眼看他。
“難道被我猜準了?”元洛端着茶盞的手停在半空,滿眼八卦。
“舟車勞頓,宋嬷嬷服侍她安寝了。”景昭辰頓了頓,回道。
“傻子才會信,師兄告訴你,夫妻沒有隔夜仇,有什麼誤解都要當即說開,男人嘛,不能端着臉面。”
景昭辰隻覺得耳朵嗡嗡響,一時間隻想讓暗衛趕緊把他送回去,當他的目光落在紙頁上的某一處時,眉頭頓時一緊。
“姚貴妃疑似出身滇地?”他的聲音淬了冰。
元洛挑了挑眉:“想不到吧,我也沒有想到。”
“姚貴妃啊,原本是澤州大族姚家的一個庶女,她的生母是滇地人,一直被姚父當外室養着,姚家為了臉面要孩子不要母親,姚貴妃幼時便一直記在嫡母名下。”
“後來便是聖上巡視澤州,姚家為了鞏固聖恩獻女,那個名義上的嫡女,便是如今的姚貴妃。”
景昭辰仍有疑惑:“姚家将她的身世藏匿了這麼多年,連孟皇後都查不到蹤迹,你是如何發現的?”
元洛點了點紙頁:“往下看。”
景昭辰蹙着眉頭,将所有紙頁仔細看完,眼底的寒意幾乎快要滲出。
這牽扯到今年春闱放榜。
放榜時景昭辰已經南下渝州,并未在京,暗衛腳程再快,即便是徹夜不停,他接到消息時距離放榜已經過了五日。
大緻情形是,有落榜舉子擊鼓鳴冤,聲稱自己的文章被人塗去名氏,改為他人署名,署名的那人是今年二甲第三名,巧的是,這人是姚貴妃的人。
聖上雷霆震怒,命人嚴查,這位二甲第三名差點被人滅口,元洛和師父将他救了下來,他為了保命交代了一件秘聞。
姚貴妃,一直痛恨姚家人。
因為她的生母出身滇地,深受姚家人鄙夷,後來莫名慘死。
姚家人想要在朝堂鞏固自己的權勢,便在今年春闱時将這位草包塞了進來,塗了别人的答卷,将他捧成了二甲進士。
隻是千算萬算,被塗去名氏的那人一身傲骨,甯願拼個魚死網破也要揭露這樁科舉醜聞。
景昭辰沒有感到絲毫詫異,這些年邊疆戰事不斷,鳴泉關一戰直至今日都未修整過來,朝中争論不休,如今又出了科舉舞弊的案子,國運當真一年不如一年。
“那位被塗去姓名的舉子呢,眼下形勢緊張,他不能出任何差池。”
景昭辰放下書頁,看向元洛:“他叫什麼名字,師承何處?”
元洛從他手中拿過紙頁翻了翻,拍了一下腦門:“哎呀,師兄忘記寫了,他叫顧淮清,出身滄州顧氏大族。”
“他叫什麼?”景昭辰心底一驚,放在案幾上的手指猛然收緊。
元洛擡眼看他:“師兄沒說清嗎?他叫——
“顧淮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