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後一行人自行歇下。
眠意漸濃之際,長街之上驟然傳來喜樂之音。
“這樂音......是有人要娶親?” 猶自迷蒙間,容鸢于容與肩頭擡首喃語道。
然何人夜半娶親?
容與起身披上外衫疾步啟窗而視,窗頁輕敞之際,但見江鶴眠等人亦臨窗而立,緊蹙着眉宇端凝着下首。
放眼瞧去,隻見長街之上人影幢幢,入目皆系喜色,卻無端瘆人。
“沒幾個活人。” 江鶴眠沉聲道。
“不皆是人嗎......何以道沒幾個活人呢......” 将将披上衣衫走至窗邊的容鸢陡然聽到這一句,不由顫着聲詢道。
“你再細瞧瞧。” 江鶴眠道。
容鸢聞罷立時定睛望去,但見下首途經之人個個面如霜色、頰似寇染、唇若血漆,行走間雙腳虛浮、且月夜無影。
這些分明,皆系紙人,不過做工精湛、恍似活人罷了。
“這些紙人......是如何走動的?” 吐字間容鸢的雙唇不住上下磕碰着。
“你看迎親隊伍的首尾。” 容與眸光暗斂,輕聲答道。
聞此,容鸢梗着頸項僵僵望去,恍見下首一連串紙人悉皆由一首一尾兩位身着道袍、腳踏草履之人牽引,不知朝着何處而去。
觀切間,花轎漸行漸近,與之相伴而來的是時斷時續、低迷凄衰的啜泣聲。
“這新娘,是個活人。” 言罷夜風習來,拂亂容衍額首發絲,掩住了那雙含語欲訴的鳳眸。
花轎漸遠,迎目而至的是口朱漆紅棺,棺身赤色綢花裹縛,内裡躺着的想來便是這場荒唐婚事的新郎。
“跟上去瞧瞧罷,此事陰詭非同尋常,許是個突破口。” 沈清遙目送着紅棺路經提議道。
将将行至門前,距長街不過一步之遙時,後首傳來人語:“夜色已深,幾位客官不知欲往何處去?”
一行人聞言回首,但見晚間席上替他們傳菜的店家正趿着布鞋掀開帷幕應聲而來。
“我們......夜間飲多了茶水實難入睡,恰好聽聞鎮上有人家在辦喜事,店家可知是哪戶人家,我們正好過去湊湊熱鬧。” 容鸢瞳珠輕轉,立時便有了主意。
“哎,辦什麼喜事,這分明是在害人啊!” 店家聞言别首沉歎道。
“何出此言?”
“你們初來此地自是不知,今夜這新郎呀原是鎮上首富廉家的二公子,因着半月前同人賽馬不慎跌落山崖以緻亡故。入殓那日縣令大人也來了,不知說了些什麼,也不知從哪弄來一紙生辰八字,廉老爺當下即遣人去鎮上尋持此八字的女子,後強将人擄了來結下這姻親。現下這花轎啊,還得經鎮外繞行一周複至此處方抵廉府,真真是造孽呀......”
“此等官商勾結,害人性命之事,無人上報嗎?”
“如何不曾有過此念,隻尚不及出鎮便被縣衙拿下收入獄中,日日施刑。說得難聽點,他們早已隻手遮天,此番作為不過是在殺雞儆猴啊......”
“罷了,既如此,我等還是回避的好,免得平白牽涉其間。” 容與上前兩步攬着容鸢肩頭,側首之際不露聲色地同一行人使了個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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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着店家的身影消失在帷幕之後,一行人徑自會首于容衍屋中。
“我們得救下這位姑娘。” 容與堅切道。
“自是要救!” 江鶴眠同自忿然。
“結陰婚之事,背後必有隐情。” 容與言罷垂眸思索了片刻,轉而喚出媸漓道:“媸漓,可有何法能止住此間時光流逝?”
“若桃花陣起,可暫時鎖住這方幻境。” 媸漓答道。
“多久?”
“至多一個時辰。”
“足矣。”
“與與,你要做什麼?” 瞧見她容色中的堅決,容衍不放心道。
“替嫁。”
“那怎麼行!” 江鶴眠先容衍一步慨然道。
“此舉一能救下那位姑娘,二能潛入其中以身破局。”
“要嫁我嫁。” 江鶴眠阖眸昂首舍身道。
“......罷了,既如此,便做個木偶來替嫁罷。” 默了許久,容與方道。
“我來繪圖。” 容衍語罷立時自行裝中取出筆墨,不過一刻鐘便繪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