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鳥一經現迹,迅即化作一道黑霧自廉月栀七竅沒入軀内,但見方才仍自鬥敗倒地不起的屍身登時一躍而起,連發數招将那木偶擊碎。
兩廂對峙之際,喑吼之聲同銀钿叮呤之音交織着彙入衆人耳中。
循聲望去,但見皎皎月芒正自褪晦,星華亦自掩避。暗色無垠下,一隻鱗斑覆面、眸蘊膿瘤、唇生鬃鬣、巨若牛腹、卻隻餘一首的獸魂正循着怨戾之氣淩空飛旋而來。而它正下首的院牆之上,耀着銀光的花團正一簇簇攀上牆頭,瓣蕊開阖碰擊間一張張血色人面隐綽其内,叮呤聲中噬盡鎮上所有生靈的氣運,齊鹜自此陷入沉眠。
“日月無光,生運盡噬。” 望着眼前一齊現身的朱鳥、獸魂同銀花,徑自感受着周身氣運的飛速流逝,江鶴眠凜目沉聲道。
話音方落,失去氣運加持的一行人旋即被怨戾之氣侵染,勉力支着身才不緻倒地。
獸魂吐息間,怨戾之氣益重,一行人除卻江鶴眠外再立不住身形。
望着對首三方邪物,聞着耳畔傳來容鸢時斷時續難忍的痛吟聲,容與強自支起肩首以肘撐地朝着破碎的木偶匍匐而去,爾後于一地朽殘斷木間覓得了一蕊仍自淌着微芒的桃瓣。指尖輕點間,一道通界法門立時現于衆人眼前。
竭力攀過界門,便至昨夜江鶴眠尋木築偶之地,因着地處荒郊,又是在鎮外,失卻了怨戾之氣的軋斥,一行人方覺得好受了些。
“與與,這界門......” 兀自倚樹休憩了片刻,待得神思清明之際沈清遙惑詢道。
“昨夜築成這木偶後,因敵暗我明且局勢尚未明朗,不得不留個後手。” 容與答道。
言罷,江鶴眠挽扶着容與起身,但見齊鹜早已沒入無垠虛淵,再瞧不清原本面貌。
“現下,該如何是好?便是破局也再難入内了罷......” 容鸢擰眉端視着前方道。
“入内倒是不難,隻要木偶仍在,我們便可借此蕊桃瓣再開界門。隻這内中局勢,還需先行理清。” 容與肅聲道。
衆人聞聲望去,但見容與背過身面朝着齊鹜鎮續言道:“想來這百年間在此鎮作祟的便是那丹朱怨戾之氣所化的朱鳥,因着己身沉郁不得志便惑亂人心,緻使此地君子蒙難、小人舞弊。在其牽導之下,邪道、獸魂、銀花等物接次出現,暗自斂取他人氣運,為虎作伥。如此長期積弊方緻作為這怨戾之源的廉府終歲不見日月華光。現下那些邪物借廉二公子肉身及其橫死怨氣為禍于此,悉數吞噬了鎮内生靈氣運,我等亦由此無力同其一戰。”
“别無他策了嗎,我們這便算是......敗了嗎?” 蔺聞思急言道。
“不,” 容與蓦然回身:“既人不可戰,吾等便重塑木偶于此地為其注入神力同鬼力替戰。屆時我同江鶴眠以木偶牽制住他們,餘下之人随媸漓一道尋出廉府供奉邪物之地同那銀花的源頭毀其陣眼即可,此二物一除,餘下朱鳥便不足為懼了。”
“需木偶幾數?各有何長?内置何機關?” 問詢間容衍自腳下拾起一塊細長且有棱角的石頭,俯下身欲就地繪圖。
餘下之人紛紛就着容與所需四散尋木,果不出一個時辰,兩方同江鶴眠等身的木偶便赫然立于眼前,爾後界門開,一行人分作兩撥各自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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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廂容衍等人随着媸漓一道循着獸魂氣息一路尋至廉二公子卧寝側室,但見邪祟之氣自旁壁所懸約莫一人高的墨畫後首彌散,袅縷不絕。
正欲上前查看一番,但聞身後傳來森詭人語:“諸位果非常人。”
徑自回首,乃見二位道人正手持法器緩步踱來,每行一步,二道人通身皮肉便見骨一分,直至立于一行人眼前時隻剩兩具朽化數百年的枯骨。
下一瞬,粗嘎不忍卒聞之聲響起:“我二人流離百載,靠着吸食生人陽氣及命數方得維持人身留存至今。幸而數年前于山中結識了入山尋木的廉老爺,兩廂交談甚久方博得一機,憑借着我二人煉化的獸首同人血催生的銀花同他定下約契,所納氣運同陽氣半數助他斂财,半數為我二人所化。與此同時,其次子月栀因着八字殊異,利于鬼物修行,更是為廉老爺所允,暗自于他卧寝側壁修了方暗室用以借其半數氣運同陽氣供養獸首及我二人。”
“原是因着你們的緣故,那廉二公子才早亡的。” 沈清遙試探道。
“以半數氣運同陽氣供養鬼物,若他聽勸安分守己倒也罷了,奈何他偏自尋死路。縱有複生之術,我等又何需冒着同冥界相抗之險去助他,倒不若就此去了,三魂七魄還能為我二人重塑肉身,豈不美哉!可笑那廉老爺,竟真信了這借運截陽之術不會害了他兒性命。倒是你們,無端牽涉其間,我等也隻好笑納将你們悉數煉成人傀再借此定個約契,要不了多久我等便能修成活屍仙了!” 語罷那道人仰天長笑。
沈清遙聞言略一思忖便悄聲同容衍道:“可會奇門之術?”
容衍一愣,旋即颔首。
“将他二人困住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