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晚在姜家時可念過書?”
他錯過了這個女兒太多的歲月,未能親眼見證她是如何由一個雪白稚嫩的嬰兒成長到如今亭亭玉立的少女,心中頗感惋惜。
姜映晚脆生生道:“自然是念過的。”
當朝雖有規定商人不可入仕,但爹娘卻十分看重讀書這件事。她和映晗到了五歲的時候,爹娘就重金請了當地的秀才到家中為她們姐妹開蒙。
天子亦派人去越州調查過姜家夫婦,在當地街坊的口中那兩位的确是難得的善人,他的晚晚能在姜家長大也算一件幸事。
忽然他又想起曾打聽到的另一件往事,問道:“朕聽聞姜家還有一位姑娘。”
姜映晚立即緊張起來,渾身繃緊地望着他。
難道陛下這時就已經懷疑到她并非他的親生女兒了嗎?萬一陛下問起映晗的事,她是不是最好馬上跪下來認錯,告訴他真正的公主映晗現在正在靖安侯府上。
天子看着她忽然莫名地緊張起來,正欲開口詢問,李骞卻在這時開口。
“二姐姐念過什麼書呢?”
李骞實在忍不住插話,明明他也在場,父皇卻隻顧與太子和二姐姐說話,眼裡完全忽視了他的存在,好像他們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父皇若是關注太子也就罷了,反正他從小就習慣了,可是一個在民間長大的公主竟也在父皇心中把他越了過去,他怎麼也不服氣。
姜映晚見到陛下臉色似乎變得有些不高興,她卻悄然松了一口氣。
陛下若是繼續問她肯定是隐瞞不下去的,她本來就對頂替了映晗身份這件事感到心虛,若不是怕現在捅出來自己又要重蹈前世的覆轍,她早就把真相告訴陛下了。
現在還不到時候,就讓她再自私一回,等三個月一過她就把身份還給映晗。
映晗拿回公主之位,如願嫁給靖安侯世子,她回歸她的家鄉,接手姜家的生意安度餘生。
她與映晗,從此天各一方互不相欠。
“四書五經,都是讀過的。”她答道。
李骞敬佩地拍拍手:“二姐姐好厲害!”
姜映晚對上他亮晶晶的雙眼,忽然感到了一陣惡寒。
前世這宮裡欺負她最厲害的兩個人,一個是四公主,另一個就是二皇子。
四公主對她的厭惡排擠是擺在明面上的,而二皇子卻是表面上對她熱情,隻有在兩人私下獨處時才對她展現出隐藏着的惡意。
……
“二姐姐,你長的真好看。”少年笑嘻嘻地蹲在她面前,任由她在水裡無助地撲通掙紮,眼裡閃着怪異的光。
她拼命地向他伸手,嘴裡又嗆進幾口水,艱難地發出聲音:“救我……”
少年看着她向自己伸來的手掌,白皙細膩宛如白玉雕琢而成,眼中浮現出驚豔之色。
他嘻嘻一笑,有種近乎天真的殘酷:“可是我不會凫水,救不了二姐姐。”
她臉色灰敗下去,絕望地合上雙眼,感受到自己的身體在往湖底逐漸下墜。
遠處傳來四公主不耐的呼喚:“二哥哥,我們快走吧!”
……
那一次若不是宮人聽到動靜及時趕來,恐怕她就要永遠沉睡在冰冷的湖底。
她不知道是誰救了自己,被救上來後她就陷入了昏迷,在床上躺了整整十天才恢複。
醒來後她對皇宮愈發恐懼,整日隻縮在自己的寝殿裡不敢踏出門半步,即便是陛下前來安慰她也無濟于事。
那次墜湖事件四公主是陷害她的始作俑者,而二皇子就是冷漠旁觀的幫兇。
對上二皇子的視線,那股被冰冷湖水包圍着的絕望感又裹挾上了她的心頭。
姜映晚不覺抱上了身旁人的手臂,躲避着二皇子的視線,掌心一片冰涼。
天子感受到她的身軀在微微顫抖,她在恐懼不安,而這股情緒來自于他的二皇子。
他輕撫了撫她的頭,對太子和二皇子說道:“你們先出去吧。”
等到殿内隻剩下他們兩人,他才垂目看向自己瑟瑟發抖的二女兒。
“晚晚,你在害怕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