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玄之神色平淡:“死倒也沒什麼可怕的,隻不過我想死個明白。”
阿大來了點興趣,:“你還有什麼想弄明白的。”
“不知各位好漢是什麼來路,裴某雖不是什麼大人物,卻也不想死在無名之輩手中。”
老三說道:“反正你也是個死人了,告訴你也無妨,我叫蓬頭鬼占阿三,那個是拘魂鬼占十一,剩下的就是人稱攝青鬼的占阿大。”
裴玄之心中有數了,滇南有一門趕屍派,門衆以百鬼為号,擅長幻術與毒術,向來行事詭秘,蹤迹飄忽。
“各位好漢的名頭夠大,夠攝人,隻是不知裴某做了何人的替死鬼。”
十一冷冷道:“說來也不算辱沒你,原本要捉的人是大官家的女眷,想不到卻抓成了你。”
這話不盡不實,他們明明沖着阿滿而來,如何說是大官家的女眷。
“各位竟然敢劫掠官眷,果真是藝高人膽大,隻不過,為個區區女子弄出這麼大的動靜實在是小題大做了。”
十一嗤笑一聲,“你懂什麼,那女郎是占大人搜尋多年的人,動靜這麼大大約是我們順手殺了人的緣故。那也沒辦法,遞消息的人隻有一個條件就是要我們殺了和她同行的人……”
裴玄之不由沉思,阿滿從未出過京城,甚至在戚貴妃進宮之前都沒出過皇宮,又怎會被千裡之外的邪門外道苦尋多年呢。
聯想到阿大說的特異之處,他倒是想到了一種可能,阿滿能夠看見鬼魂!而這教派又時常與屍鬼等陰邪之物打交道……
阿大制止道:“說的夠多了,你該上路了!”
顯然是嫌十一動手太磨蹭,阿大走過來要親自送他一程。
他的手掌運勁蓄力拍向裴玄之的頭頂,正在這時外面又響起拍門聲。
幾個人對視一眼,老三和裴玄之再次藏在炕洞之中。
這次進門巡查的是另一波人馬。阿大與十一如剛才一般應付過去。
待人走遠了,老三從炕洞裡爬出來,罵道:“他娘的狗鷹奴,怎麼沒完沒了了!”
和阿滿同行的人自然是六皇子。巡查的人又多又密,看情形六皇子必然傷得不輕。
可他們似乎并不曉得自己襲擊的人是什麼身份。
裴玄之說道:“京城如此戒嚴,官府若是交不了差,你們被抓住是遲早的事。”
阿大冷笑道:“你什麼意思?”
裴玄之:“我記得當時我在看彩戲,緊接着人群就亂了起來。官府的人自然會懷疑彩戲師,如今抓不到彩戲師就沒辦法收場。”
阿大驚訝于他的敏銳。
彩戲師确實是他們的人假扮的。彩戲師負責吸引視線,他們幾個則躲在人群中伺機動手。
事後為了分散注意力,兩撥人也是分别逃跑的。
阿大說道:“多虧你提醒我,不過你還是得死。”
裴玄之做出一副臨終感歎模樣:“說來有趣,我這一生竟然屢屢與鬼結緣,自小便能見到山精鬼魅不說,如今就連死也要死在三位惡鬼手中,當真是時也命也。”
聽到他的話後,阿大遲疑了。
三個人又用方言交流起來。
阿大:“這個人不能殺了。”
老三:“怎麼又不殺了,扛着他趕路可太沉了。”
十一:“吃的多走不快,确實沒什麼用。”
阿大:“聽聞那女郎的特異之處便是白日見鬼,占大人有意用她煉制人魄丹。現在她絕不會再出來了,就算出來我們也沒有機會抓住她了。正好可以把這個男人獻給占大人,不求将功補過,隻求不入蛇窟。”
老三和十一這才知道為什麼占大人不遠千裡,也要來親自指揮了。失了個小官之女,卻撿了個能見鬼的男子,實在是撞大運,一時間,衆人看向裴玄之的目光都熱切起來。
阿大摸出一丸藥丸,不由分說地塞進裴玄之嘴裡,手掌在他胸前一拍,藥丸咕噜滾進肚腸之中。
“你最好安分些,否則就等着腸穿肚爛吧。”
一夜來回巡查,終于挨到天亮。
十一外出去打探消息,還沒出坊門就遇見了三四撥巡查,隻得打道回府。
阿大問道:“北邊怎麼說?”
十一豪飲幾碗井水,臉上有幾分焦躁,“别說見人了,我連坊門都沒出去,外面的巡查嚴得很,光這一會兒就遭了四撥人的檢查。”
阿大來互踱着步子,看起來有些心浮氣躁,老态龍鐘的面孔上卻沒有什麼表情。
老三吃了一驚,“這裡隻是下坊啊,怎麼會來這麼多人。”
下坊魚龍混雜,最容易藏污納垢。京城發生這樣大的案件,下坊必然會成為盤查的重點。他們既然敢在大庭廣衆之下截殺皇子公主,幕後必有大人物籌謀。隻是這大人物一不殺人滅口,二不安排好退路,難道是等着他們落網嗎。
裴玄之靠坐在木箱旁,忍着肩胛的疼痛,一點一點吃掉冷掉的胡餅。
老三瞅了他半天,說道:“你家應該很有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