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維妮娅捂着臉,縮在吧台和椅子的夾角裡抽泣了半天,才漸漸意識到自己都說了什麼傻話,簡直不想擡起頭來。
她維持着那個姿勢,知道氣息重新歸于平穩,才試探着想說些什麼。
“我——”
打斷她的是米拉的動作。
“好啦,好啦。”
無所不能的藍眼睛小姐靠近她,一隻胳膊攬着她的後背,把她的額頭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她感到米拉的另一隻手落在她的後背,輕柔地,一下又一下。
“我現在知道雞媽媽老亨特為什麼會讓我來和你聊這個了。”米拉慢悠悠地說,她說“雞媽媽”的時候語氣很滑稽,讓拉維妮娅有點想笑出聲來。不過介于她剛才剛說了些不願意回憶的蠢話,她選擇繼續做她的鴕鳥,象征性地回應了一聲。
“好吧,聽着,拉維。”米拉說,“你現在才多大?十九?二十?我比你大了快十歲呢。”
那也沒有多大。拉維妮娅想,不過她到底沒有說出來。
“在十幾年前,我在你這個年紀,大概是剛認識阿諾德的時候。”米拉接着說,“我和你的想法也差不多。”
“嗯……也許我的想法更偏激一些。”她拍打拉維妮娅後背的手掌停了一下,大概在思考些什麼,“這世界糟透了,我也糟透了,一個爛人在一個稀爛的世界裡能做什麼呢?我不知道。但總而言之,我當時選擇把周圍的爛人全都清理掉——基本上就是我遇到的所有人。”
這下拉維妮娅實在沒法沉默了:“什麼?”
“噓,噓。”米拉像安撫某種小動物一樣輕輕拍了拍她的頭頂,把頭發有些蓬亂的腦袋按回自己的肩膀上,“想一想,我找的理由跟你的差不多,不是嗎?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對的,但不是他們,就是我——我想活下去,雖然不知道活下去是為了什麼,但我不想就這麼死掉。”
“看看我,你應該能看出來,我是混血。我在西山脈的母親被我拖累,那個男的更是萬中無一的人渣,我不得不在無人區遊蕩——那時候還沒有魔礦熱,這裡除了奇形怪狀的野獸,就是傭兵和被放逐的囚犯。”
“後來我碰到阿諾德——哦,相信我,他當時也算不上什麼好東西。”
“但他給了我一點新的方向,也許換個方式活下去,也還來得及。”
“所以,當然,我不是說我當初做的一切多麼正确,但是,我想說,我很高興我活下來了。”
“我說這些不是讓你完全否定你的過去,拉維,或是完全肯定它。但你還有很多時間,可以慢慢思考你想要用什麼方式生活。”
“僅就這件事而言,安全屋是個好地方。”
拉維妮娅在米拉的肩頭發出一聲含糊的回應,接着又陷入了長久的沉默,有那麼好一會,酒館的大廳裡隻回蕩着她吸鼻子的微弱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