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蘭枝懶得再笑,幹脆轉了頭去:“金小姐、金女士,我很感謝你們送我的禮物,也感謝你們載我一程。但是非常抱歉,我真的非常趕時間,寒暄的話不必再說,我們不妨打開天窗說亮話,請問你們今天是有什麼要事嗎?”
副駕駛上傳來富有彈性的笑聲,像流泉一般灌滿車内。
展蘭枝擡頭。
金修裳十分認真地開車,對車裡的一切充耳不聞。
金青朱捂着嘴,肩膀一聳一聳,笑得開心。
金青朱說道:“簡單來說,我是來賠禮道歉的。上次真是非常不巧,我沒能親自接待你。蘭枝小姐,你是修衣為數不多的朋友,我想見見你。”
金青朱歎了一口氣,繼續說:“蘭枝小姐,聽說你想從我們這裡知道些是什麼,是嗎?”
聽到這裡,展蘭枝一下子繃直脊背。
展蘭枝猶豫着開口:“我......我想要知道金修衣的死因。當然......如果不想說的話也沒有問題。”
金青朱直起身子,轉身看向展蘭枝:“蘭枝,回去你再拆開那個箱子吧。裡面的除了給你的衣服,還有一些金修衣的東西。箱子給了你,裡面的東西都是你的,你随意查看。”
展蘭枝随意搭在箱子上的手指驟然收緊。
“謝謝。”
金青朱為不可察地歎了一口氣:“蘭枝小姐,作為金修衣的母親,我很高興你能到現在還記着她。但是逝者已逝,一切都過去了。而且......”
不知是不是展蘭枝過度想象,她竟然在金青朱的語氣裡聽出了一絲惋惜。
“展蘭枝小姐,接下來我的話我不是以金修衣母親的身份來說的。蘭枝,我希望你能往前看。
你惦念着金修衣,隻不過是因為大學時期的你們曾有一段美好的時光。
換句話說,回憶是你對金修衣所有情感的土壤。
但是如果說,過去的一切都是假的呢?”
展蘭枝驟然擡頭,她對上了金修裳閃着精光的眼睛。
金修裳在金青朱看不見的地方對展蘭枝扯起一個壞笑。
金青朱繼續說:
“我不認為我很了解金修衣。但是十幾年的朝夕相處,我并不認為她會真心喜歡上任何人。
她喜歡被注視,她喜歡被看見。
說來慚愧,作為母親,我沒能夠給予足夠關愛。
于是她就把目标放到了别處。”
話畢,金青朱平靜地望着展蘭枝。
“我不否認你很優秀,但是我并不覺得金修衣就會因此把你當作目标。你不妨自己想一想,金修衣為什麼會選擇你。”
目的地到了,汽車在路邊平穩停下。
“母親,展小姐狀态好像不太好,我陪展小姐走一段。”金修裳向她的母親解釋。
金青朱輕輕點頭,語氣裡有些警告的意味:“不要做多餘的事情。”
金修裳一把攬着展蘭枝,蹦跳着走路。
展蘭枝果斷推開金修裳:“你别演了,這裡你母親就看不見了。行了,你有什麼想說的。”
金修裳笑了一下:“蘭枝小姐喜歡貓嗎?”
展蘭枝低頭,一下一下踢着地上的石子,扭過頭:“我不想和你說話。”
“我可太喜歡貓了,你知道為什麼嗎?即使作為家養寵物,它們依然保持着與生俱來的野性與動物性。你觀察過貓咪捕鼠的場景嗎?它們熱衷于追逐,享受戲弄獵物。獵物的每一次掙紮都讓它們興奮。在這場追逐中,小小老鼠以為找到了逃生之路,卻不知自己正一步步被逼入絕境,在某一時刻突然走向死亡。”
“我的二妹妹特别像貓不是嗎?當然,我說的是外貌。”
金修裳爽朗地笑着。
她的手掌重重落在展蘭枝肩頭,拍得展蘭枝身體亂晃。
“如果我是金修衣,我絕對不會愛上你,甚至都不會喜歡你,但是我同樣會接近你。”
金修裳湊近,溫熱的氣體在展蘭枝耳後拍打。
展蘭枝的眉頭深深蹙起,胃裡一陣翻江倒海,強烈的嘔吐感直沖喉頭。
“不過我不是金修衣,我可是非常喜歡你呢。希望下次見到你時,你是為了我而來。”金修裳轉身快步離開。
展蘭枝轉身回家,腳步踉跄,身形不穩地向前沖了幾步。
公寓大樓被充滿生活氣息的燈光點亮,星星點點的燈光中也有展蘭枝家裡的一盞。
展蘭枝站在樓下望着那扇窗,腳步卻遲疑了。
家明明那麼近,展蘭枝卻覺得短短幾步的距離變得沒有盡頭。
展蘭枝毫無疑問地愛着金修衣,金修衣也一定愛着她。
展蘭枝催眠着自我,企圖與以前一樣甩去腦中的疑慮。
隻是這次,她失敗了。
金青朱與金修裳的話時刻萦繞在她的腦海,左右着展蘭枝的思緒。
金修衣真的愛她嗎?展蘭枝忍不住去想。
展蘭枝不是一個自卑的人,反而甚至驕傲得近乎自負。
美滿的家庭、顯赫的家世、出衆的個人成就,這些光環足夠支撐她的驕傲。
然而這些都不能成為金修衣愛她的理由。
展蘭枝再次用力揉搓自己的雙頰,冰冷的手心緊貼在發熱的臉上。
隻相信自己看見的,生活美好一如往常。
展蘭枝心中默念。
懷疑在心中無可抑制地不斷發酵。
深夜,
城郊花園别墅。
“我說過,不要做多餘的事情。”是金青朱的聲音。
金修裳懶散地半躺在皮質沙發上,一臉無辜道:“我什麼都沒做不是嗎?”
金青朱一臉慈愛地摸了摸一旁金修袍的頭發,而後轉頭,看向金修裳:“如果你是想向修衣學習的話,我是無所謂的,我不介意你也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