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修衣是被嗆醒的。
她用力咳了兩下,毛躁的喉嚨和鼻腔才好受了些。
她睜開眼睛,有些霧蒙蒙的,目之所及的一切都好似蓋上了一層白紗。
她用力揉了揉眼睛。
沒有任何作用。
這時候她才意識到,這白煙是實實在在存在的。
金修衣四處張望,這才發現,白煙是從閣樓書房飄出來的。
一雙踩着棉拖鞋的腳迅速走下樓梯。
展蘭枝看起來有些憔悴,似乎徹夜未眠。
真巧,金修衣也沒睡好。
接連不斷的夢讓金修衣頭昏腦脹。
看着展蘭枝稍微發青的黑眼圈,金修衣也算是有點安慰。
金修衣滿足地笑了。
“你醒了。”展蘭枝的聲音沒有什麼起伏。
“新年快樂。”金修衣刻意從嗓子裡擠出發膩的尖銳聲音。
與此同時,她站了起來,光着腳向展蘭枝走去。
“地上涼,穿上鞋。”展蘭枝忍不住提醒。
“我不要。”金修衣夾着嗓子繼續說。
“不要再無理取鬧了好嗎?”展蘭枝的語氣裡有些無奈。
“過年了,你大了一歲,你現在比我大一歲,你應該照顧我,蘭枝姐姐。”
金修衣的雙手深埋在展蘭枝的頭發中,而後又慢慢捋着展蘭枝的頭發。
展蘭枝的心重重跳了兩下,隐隐的鈍痛從胸口蔓延。
展蘭枝握住了金修衣的手:“你應該離開這裡。”
“要趕我走?我說了我邁不出你的家門。”金修衣皺起了眉毛,仿佛她現在既無辜又委屈。
“修衣,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停留在這個世界對你沒有好處。”
展蘭枝吸了一口氣,繼續說:“我不知道你的執念是什麼,但是你不應該被這些東西困住。”
“這是你的真心話?”金修衣笑着反問,語氣卻有些咄咄逼人的意思。
展蘭枝别過頭,沒有吭聲。
“我真不知道你在臆想什麼?你覺得現在的生活不好嗎?我發現了,你永遠都是那麼的身在福中不知福。明明我們目前的生活是那麼美好,你卻一直在假想我是多麼的痛苦。你自我感動什麼呢?”
展蘭枝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微張大:“我隻是覺得——”
“你别覺得了。我說了我是一個自私的人,好不容易上天疏忽讓我得以苟延殘喘,你為什麼要再殺我一次?”
金修衣停頓了一下,向展蘭枝逼近。
她湊到展蘭枝的耳邊:“你這麼深明大義,你最應該說服的人應該是你自己。你自己的問題解決了嗎?”
展蘭枝後退了幾步,呼吸有些急促。
半晌,她才開口,也笑了一下:“醫者不能自醫。”
金修衣收起笑容,正色道:“别以為我不知道你要幹什麼。我遠遠比你想象得更了解你。”
展蘭枝整個人突然僵住,心髒好似要跳出胸膛。
她僵硬地看向金修衣。
金修衣回到了沙發上,單手撐頭,小腿甩來甩去,一如往日的懶散。
“都怪你,我都忘了問你,家裡這些煙怎麼回事?”金修衣的聲音裡帶着些顆粒感。
“我在樓上露台燒紙,保佑你。”
金修衣眉毛微微挑起,聳了聳肩:“是嗎?那小心鄰居投訴。到時候你自己挨家挨戶道歉去,我可陪不了你。”
叮咚——
就在這時,門鈴響了。
“蘭枝姐姐,自己闖的禍就要自己擦屁股知道嗎?去吧,我相信你展蘭枝!”
金修衣沒有掩飾自己的幸災樂禍。
她将抱枕輕砸在展蘭枝肩膀上。
展蘭枝做了一會心理準備,最終還是認命去開門。
誰知,當她透過貓眼望向窗外,看到的卻是不速之客。
門外站着的是金修裳和金修袍。
展蘭枝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
她沒有出聲。
“蘭枝,我們來看你啦,别裝不在家,我聽到腳步聲了。”
“姐姐,蘭枝姐姐是不是不歡迎我們啊。”是修袍的聲音。
“蘭枝姐姐,我們都認識道錯誤了,我們不會惡作劇的。”
展蘭枝依舊沒有回應。
她不敢再看貓眼。
于是她将耳朵緊貼在大門上,全神貫注。
她聽見金修裳與金修袍逐漸遠去的腳步。
這才放下心,往客廳走去。
“是誰啊?怎麼沒有讓她進來?不會是你臨陣脫逃了吧。”金修衣有些疑惑。
展蘭枝抿了抿嘴,聲音很輕:“是你姐妹,金修裳和金修袍。”
“金修裳?金修袍?”金修衣擰着眉毛輕聲重複了一邊她們的名字。
金修裳、金修袍。
金修衣全身開始顫抖,淚水不由自主地湧出。
她的瞳孔急劇收縮,眼睛瞪得很大。她的嘴巴微微張開,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喉嚨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扼住,連呼吸都變得艱難。
她的身體不受控制地顫抖着,肌肉劇烈地痙攣。手指無意識地摳進掌心,指甲深深嵌入皮膚。
展蘭枝慌了神。
展蘭枝立馬上前抱住金修衣。
金修衣在她的懷裡顫抖。
展蘭枝不斷輕拍金修衣的背部:“沒事的,沒事的,她們已經走了。”
“走了?”
“真的。”
“不要讓她們進來好嗎?我不想見到她們。”金修衣懇求展蘭枝。
金修衣的臉上布滿淚痕,一點點涕水淌出。眼睛、嘴巴、鼻子都變紅了不少,在蒼白的臉上格外顯眼。
展蘭枝沒有見到過這麼狼狽的金修衣。
“你放心,我不會讓她們進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