鸨娘皺眉,還想給他一巴掌,卻又怕打壞了他一張俏臉,晚上不好跟王老爺交待,手舉在半空中遲遲落不下。
謝令儀抱着手臂,看了半天戲,才悠然開口。
“□□宴是怎麼個事?本公子也能參加嗎?”
“你?”
鸨娘狐疑地看了她兩眼,認出她是那位官爺的朋友,心裡正在猶豫,可下一秒,突然就明白了過來,臉上也綻出了笑容。
得,這估計是沒搞定正主,找替身呢。
“哎呦喂,當然可以了,我的小少爺喲。”
鸨娘借機放下手,搖着手帕,轉身向她,一張臉笑成了黃菊花。
“您這相貌,這身形,與咱們祈郎啊,絕配!”
“隻是......”
她又期期艾艾起來。
“祈郎可是我們這的花魁,老身精心培養他十幾年,這些年我是殚精竭慮,事事為他操心,堆金疊玉才養出了這麼一副精貴身子。平時碰也不舍得碰一下,就指望他今晚能一炮沖天,所以他這個花費......”
鸨娘一臉你懂的表情。
謝令儀微微挑眉,與她對視一眼,彼此心照不宣,對方才那巴掌隻字不提。
她‘唰’的一下打開折扇,看着祈郎道。
“徐娘,這你大可以放心。銀子麼,本公子多的是,我主要欣賞的是人,也不愛和其他人共享盛宴,怕不幹淨。”
那鸨娘也是個識貨的,乍一看那把灑金扇,腫泡眼都直了,視線随着它,忽上忽下。
啧,果然是個人傻錢多的,那可是黃公的畫,價值連城呐。多少人求都求不到,僥幸得了一幅,還得拿回家好生供着。
如今卻被人折了做扇子,真是暴殄天物。
眼看着身前的兩人,堂而皇之将自己當做玩物發賣。祈郎眼底更冷,這下不止是鸨娘,連帶着謝令儀也恨上了。
他雙眼充血,盯着謝令儀,恨不得将她撕碎活剝。
謝令儀注意到他這個眼神,捂住胸口,忽而往後退一步,整個人躲在璞玉背後,隻探出個腦袋,裝作害怕,望着鸨娘道。
“哎呀,他好兇啊,又這麼高。本公子可不想花錢跟他吃頓飯,把命都搭上。”
“呃。”
鸨娘聞言一滞,皺着眉上下掃了謝令儀一眼。
這小公子長得好看是好看,就是确實生得矮小了些,整整比那祈郎,矮了一個頭。難道是個中看不中用的銀樣镴槍頭?
當然,這句她不能當着主顧的面說,隻得瞪了祈郎一眼,賠笑道。
“小公子您放心,咱們這兒自有一套調教人的手段。實在不成,還有幾味好藥,保管他到時候乖順聽話,任憑您吩咐。”
“這樣啊。”
謝令儀手撫下巴,似乎當真在認真考慮。
誰知那祈郎,聽了鸨娘這番話,原本力竭的身子,竟又開始拼命掙紮。
他像是受到了極大的侮辱般,猛然擡頭,朝謝令儀吐出一口血水,低吼道。
“你有本事,最好現在就殺了我。不然我以後,一定找機會弄死你。”
哪知謝令儀早有預料,眼明手快往鸨娘身後一站,結結實實躲過了這口暗器襲擊。
就是可惜鸨娘遭了秧,豔紅裙擺上,平白挂了一大片污漬。
“賤……”
鸨娘下意識擡手,轉頭看到謝令儀面無表情的臉,又讪讪放下手臂。
打狗還得看主人,看着鸨娘敢怒不敢言的鹌鹑樣,謝令儀原本心裡被祈郎威脅引起的不郁,散去幾分。
呵,不僅容貌長得相似,就連那三句内,必定挑起她脾氣的性子,也跟那人如出一轍。
有點意思。
“行了,這人本公子要了。不止是今晚,就憑他剛才這番話,我要他日日夜夜,給我當奴才,伺候我。”
“小公子這是要為祈郎......贖身?”鸨娘語氣有些遲疑。
“沒錯。”謝令儀點點頭。
“可祈郎是我們象姑館的頭牌,也是我們這的寶貝。多少人趨之若鹜,要是被人知道買走了......”
謝令儀不耐煩,揮扇打斷她。
“本公子方才說了,銀子不是問題。況且,我既有買寶的财力,就有藏寶的本事。”
鸨娘還是不信,一臉猶豫,不願放走這顆搖錢樹。
謝令儀又隐隐威脅,“徐娘剛才可看見了?那位白衣郎君,也是我相好的。他可是吃官家飯的,我若是哪天一個不爽利,吹個枕邊風,你這生意......”
後面的話,謝令儀沒說出來,但想也知道,不是什麼好話。
鸨娘聞言,沉默不語,暗中思忖着這樁生意。
眼看自己臨門一腳,又要再次被關進暗無天日的牢籠,祈郎情緒終于崩潰。眼神從一開始的憤怒逐漸滑向絕望,原本僵硬挺直的脊背瞬間佝偻。雙拳握得發白,指關節幾乎要嵌進掌心。
他腦袋一點點下垂,像是放棄了最後的僞裝,肩膀顫抖,近乎嗚咽般哀求。
“殺了我,快殺了我。”
謝令儀微微蹙眉,心頭生出一絲不悅。
她可以容忍張修常的冷淡,卻不能容忍一個赝品,三番兩次對她說不。
懶得再費口舌,她轉身幹脆利落,把灑金扇扔到鸨娘懷裡。
“讓你的夥計都機靈點,人和賣身契一起捆好了,洗幹淨送到......送到......”
“慶福巷。”璞玉适時在她耳邊低聲提醒。
“送到慶福巷。”
“今晚酉時,本公子要親自前去驗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