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時羽不知該如何作答,隻是沉默的跟着何須的腳步,四下張望着。
牆上的一幅畫吸引了宋時羽的注意。
一幅兒童塗鴉,看上去頗有些年頭。畫上的内容是一座城市,天空上挂着兩個太陽。
“這是你畫的嗎?”宋時羽忍不住開口詢問。
“是的,小時候畫的。”何須略微有些不好意思,“我媽媽和我一起畫的。”
“兩個太陽,你的想象力很豐富啊。”
宋時羽沒想到何須竟然會是一個念舊的人。
“小時候我總分不清太陽和月亮,一直都和别人說‘天上有兩個太陽’。”何須談及小時候的天真,忍不住笑了一下。
“蠻好的,我小時候覺得世界上沒有太陽。”
宋時羽回想起自己的小時候,充滿饑餓、恐懼與絕望——當時自己還意識不到那種感覺叫做絕望。
“你小時候肯定很可愛。”
略帶失落的語氣讓何須的心突如其來地顫抖了一下,她試着轉移宋時羽的注意力。
“我小時候一點都不可愛,我小時候就是條無家可歸的野狗。”
現在也是——宋時羽沒有說出口。
“戰火下确實沒人能夠幸免。”何須脫口而出的話與她的工作息息相關,但她馬上補充了一句,“你一定會重新擁有自己的家。”
“那我至少得要個你這麼大的家。”宋時羽察覺到一絲尴尬,迅速換上一副頑劣不堪的面孔。
嚴格意義上來講,何須的家并不是很大。除去餐廳、會客廳和為數不多的仆人房間,其他大部分的空間幾乎都被她改成了工作間。
宋時羽有些驚詫,她以前以為政客隻們大多都是屍位素餐的酒囊飯袋,或是沉浸于權力遊戲的賭徒。
她從沒想過,何須的工作居然如此繁重。
迎面走來的管家打亂了宋時羽的思緒。
一名較為年長的女管家,有着何須一樣的氣質——強硬禮貌中夾雜着溫和含蓄。
宋時羽形容不出來,每當她與這種人交流時,總會覺得自己被推出來又被拉回去。
“宋小姐,您的房間在三樓,何議員卧室的隔壁。”
管家客氣而禮貌的将房間鑰匙雙手奉上。
原來是住隔壁。
宋時羽為自己剛才不切實際的幻想感到臉上發燒。
“天色不早了,你早點休息。”何須目送着宋時羽獨自上樓,“我還有些工作要處理。哦對了,如果你餓了的話請和管家說,不要客氣。”
不餓。自從踏入何須家的大門起,光尴尬都可以拌飯吃三碗了。
宋時羽擺擺手,上樓尋找自己的房間。
房間不大,但是五髒俱全。
淋浴間,小型更衣間,松軟的床,雙人小沙發,還有一個小小的露台。
宋時羽走向露台,坐在椅子上。
夜色逐漸濃郁,黑暗開始吞噬藍茵城的天空。
宋時羽很久沒有如此平靜地欣賞藍茵城的夜景了。
不同于自己原來所在的焦砂區,上城區的夜晚燈火通明,卻沒有那麼嘈雜。
也難怪,焦砂區曾是過去的戰場,如今成為藍茵城八大城區之一後便重新變得人聲鼎沸。
如果不嘈雜的話,那些曾在戰火中失去生命的亡魂,會不會趁着夜色回看自己過去的家人?
宋時羽想到了自己的媽媽,又想到了何須戰死在沙場的媽媽。
如果她們在天有靈,應該會詫異于擁有着雲泥之别的女兒們,如今竟然住在隔壁。
命運拐進了某個未知的路口,然後開始加速行駛。
一抹苦笑出現在宋時羽的臉上,她不想在胡思亂想下去了,自己最近進行了太多的思考。
她決定洗個澡。立刻,馬上。
熱水從淋浴頭噴灑下來,宋時羽發出了一聲滿意喟歎——有錢真好,連熱水都是不間斷的。自己當初生活在組織時,有沒有熱水全靠搶,她幾乎快要養成了洗涼水澡的習慣。
就算後來幹了幾票大的,擁有了一間由組織配發的破舊公寓以後,每次洗澡也是水流不穩,要麼過涼要麼過熱。
“市民切記,水資源無比珍貴。”
這還是老執政官夏商當政時,他政團中的水利部長發布的重要講話。
這個世界還真是不公平。
宋時羽啐了一口,接着肆意地迎接熱水沖刷到自己的頭發,肩膀,胸口。
心髒突然開始劇烈跳動,宋時羽的呼吸瞬時紊亂。
松動的阻魔金再次發作。
強烈的泵血讓宋時羽胸口發緊,身體發軟。她想抓住些什麼來維持平衡,卻無力地癱倒在地上。
熱水澆灌着她的口鼻,溺水感包裹住了她。
“宋時羽——”
房門被人猛地撞開,一個身影跌跌撞撞地闖了進來。
意識渙散之前,何須急切地聲音傳進了她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