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奈莉娅·麥克米蘭給雷古勒斯的感覺非常像一個人,他們同樣的自信、狡猾、冷漠,像兩隻危險的大型貓科動物,傲慢地盯着他們的獵物。雷古勒斯不明白他為什麼會将這兩個毫無關系的人聯系在一起,不過對這兩個人都沒什麼好感。
太可笑了,他在心中不屑地想到。雷古勒斯·布萊克可不會因為随便什麼人的随便一句話就改變主意。他還要去看望菲利西娅呢,不知道她有沒有好一點、什麼時候能出院。
菲利西娅的眼睛在看到雷古勒斯的那一刻一下子亮了,她将堂姐的提醒完全抛到了腦後。雷古勒斯看到她被點亮的眼睛,嘴角忍不住上揚。
她的眼睛真漂亮,如同兩顆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的祖母綠寶石。處于陰影之中的雷古勒斯被它們所沾染的陽光的溫度所吸引,連帶着她那些無傷大雅的小心思也變得可愛起來。
“你好。”雷古勒斯率先出聲。
“你好。”菲利西娅說,臉頰微微發紅,是誘人的淡玫瑰色。
“我給你帶了筆記,”雷古勒斯從書包裡掏出來了那幾張筆記遞給她,很自然地坐下,“你看了我昨天帶給你的嗎?”
雷古勒斯說完這句話才注意到菲利西娅原本的臉色。不,他應該先問問她身體恢複得怎麼樣了,還有她為什麼會突然生病,是不是像高奈莉娅·麥克米蘭說的那樣和他有關。但他顯然低估了菲利西娅的好學程度。
“我看了,”她相當高興地點頭,“我看到了算術占蔔的新算法。真有趣,我還沒見到過這樣的解讀呢。”她從枕頭底下拿出了一個皮面筆記本,裡面夾着雷古勒斯帶給她的那幾頁筆記。看她的架勢,是要和他讨論。
雷古勒斯很高興他們終于有了一個能聊得起來的話題,也拿出了自己的筆記本。
“你在這上面寫要用一個人的全名,”菲利西娅稍稍猶豫,“但名字是會變的。比如中間名、婚後姓氏。而且如果是外文名字要怎麼完全轉換成英文字母呢?”
“我們可以來試一試。你的全名是什麼?”雷古勒斯想也沒想地說。
菲利西娅先是靜了靜,然後有點不大好意思地輕聲說:
“菲利西娅·阿爾忒彌斯·麥克米蘭。”
阿爾忒彌斯,古希臘神話中的月亮與狩獵女神,持有銀弓,以絲柏與牝鹿為象征。
不少純血家族都有自己的命名傳統。是啊,雷古勒斯聽說過,麥克米蘭家喜歡用古希臘神話給孩子取中間名。據說他們還維持着舊傳統,會在每個孩子出生時請占蔔師做一個預言,那就是他們取中間名的根據。
“至少你有一個正常的教名,”雷古勒斯故作輕松地說,“我的全名是雷古勒斯·阿克圖盧斯·布萊克。”
布萊克家喜歡用星星給孩子命名。雷古勒斯的全名中很不幸地鑲嵌了兩顆星星:獅子座的軒轅十四與牧夫座的大角星。迫于布萊克家的權勢,沒人敢笑話他們,但這不代表名字本身不好笑。
“我們小時候記住自己的名字一定很困難,”菲利西娅饒有興緻地推測道,“我姐姐說我以前常常搞不懂自己叫菲利西娅還是阿爾忒彌斯。”
“我們以前有一個玩笑:背下來布萊克家譜,你就記住了半片夜空。”雷古勒斯的語氣中帶着自豪與懷念。
菲利西娅笑着看向雷古勒斯,沒有去和他認真掰扯天上星星的數量,也沒有去問他口中的“我們”是指的和誰。
“小時候總是很好,對不對?我也很好奇我小時候發生了什麼,”菲利西娅注意到了雷古勒斯探尋的目光,“我三歲的時候生了一場病,以前的事情都不記得了。雖然那麼小的時候不會記得太多事,但是——”她稍稍歪頭,顯示出了無奈。
雷古勒斯想安慰她,話到了嘴邊變成——
“沒關系,我們還有未來。”
一時間,四目相對,沒有人說話。雷古勒斯感到了自己臉上的溫度。他明白她一定誤會了,但那絕對、絕對不是他的本意——好吧,至少不是現在。
菲利西娅一下子笑出了聲。
“你真可愛,”她銀鈴般的笑聲一下子把那個看着雷古勒斯臉紅的羞赧形象團吧團吧扔到了一邊,也敲碎了這幾乎要凝固的尴尬,“謝謝你。我也很希望我有很長的未來,不管是和誰。”她的臉上帶着調皮的笑容。
“你會長命百歲的。”雷古勒斯說,想起她說的“不管是和誰”,在心底發出一聲歎息,還有點嫉妒——會是誰呢?
“治療師可不是這麼說的。他很喜歡預言我活不過多少歲,”菲利西娅想起來那些既可笑又可怕的預言,忍不住想多說幾句,也許隻是為了減少心中的恐懼,“不過還好,如你所見,我還活着。我肯定能活過十八歲,是不是?”她像是在開玩笑。
菲利西娅用漫不經心的口吻談論生死的态度令雷古勒斯感到一陣熟悉的震顫。他從未想到可以在霍格沃茨遇到另一位不同形式的亡命之徒……這代表,她可以理解他更多……很危險,同時又很誘人。可是她不該那麼說。
“你一定要活下去,菲利西娅。”雷古勒斯認真地對她說,幹淨的眼神中是菲利西娅熟悉的執拗。他的眼睛猶如兩團灰色的漩渦,将因為好奇一點點靠近的菲利西娅緊緊抓住。狩獵者放下長弓,失去武器的她成了最美麗的獵物。
她被誘惑着輕輕點頭。
這一刻的菲利西娅比過去任何時候都更加希望自己能活下去,長命百歲。
上午最後一節課的下課鈴響了。一節課的時間過去,他們手上拿着各自的筆記,卻忘記了讨論。不過,那并不是他們最初的目的,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