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西裡斯坐在三把掃帚掠奪者小團體慣常坐的那張桌子旁，每隔一分鐘就忍不住去看一眼腕上的表。這張桌子靠着窗，現在透過髒兮兮的玻璃還能勉強看清外面的街道。
作為英國為數不多的純巫師聚集地，霍格莫德此時蕭瑟得可怕。西裡斯還記得小時候第一次來霍格莫德，這裡是多麼地繁華。現在，一半的商鋪都關着門，僅有的幾名行人都在匆忙地趕路，好像生怕晚一步就會被伏地魔的人捉走了似的。
“你确定他會來嗎？”西裡斯煩躁地問坐在對面的女友維奧萊塔·缪勒。她正慢悠悠地喝着玻璃杯中的飲料，神色悠閑得像是在南法度假。
如果不是因為西裡斯，她現在大概真的趟在某處暖洋洋的沙灘上享受着陽光。她是個外國人，沒有任何人認為她有留在英國對抗伏地魔的義務。但如果你的男友是鳳凰社的忠實成員，你就不得不犧牲一點個人時間與愛好了。
“他不來又怎麼樣呢？”維奧萊塔問，“大家都說全英國沒有比霍格沃茨更安全的地方了。”
她的話讓西裡斯的心稍微放回去了一點，盡管他也知道沒有什麼地方比在鄧布利多的眼皮子底下更安全了，但話從他信任的人的嘴裡說出來感覺總歸還是不同的。
在這個動蕩的年代，沒有人不需要認同感。
“你應該知道她的堂姐高奈莉娅·麥克米蘭。”維奧萊塔提醒。
他當然知道她。高奈莉娅·麥克米蘭，魔法部的情報頭子，無論在鳳凰社還是食死徒中都很出名。
“麥克米蘭小姐是個很聰明的人，她不會做不利于自身的事。”維奧萊塔又說。西裡斯聽到後很想翻個白眼，但礙于對面的人是女友忍住了。
“再聰明也不過是個被雷古勒斯的臉騙得團團轉的傻姑娘罷了。”西裡斯嘀咕道，把臉轉到了一邊，維奧萊塔笑了起來。西裡斯的目光立刻掃了過去，但她還在笑。西裡斯原本就因為那個疑似是殺人狂魔的弟弟煩得要命，這下真的有點惱火了。
“你笑什麼？”他兇巴巴地問。
維奧萊塔收起笑容，探過身子去，表情認真得讓人以為她有什麼不能被陌生人聽到的重要事情要說。西裡斯下意識地豎起耳朵，把頭伸過去。
“因為我也是個被某人好看的臉騙得團團轉的傻姑娘呀。”她耳語道，趁西裡斯愣神的功夫，在他微紅的臉頰上飛快地親了一下。
“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西裡斯既冒火又窘迫，還不忘往四周瞟了瞟，“他是個——你知道他在為誰賣命！”他拼命壓低了聲音。
“伏地魔給他下了命令讓他殺死麥克米蘭！”他不情願地抛出這個爆炸性消息。
維奧萊塔的表情終于變得凝重起來。過了片刻，她歎了聲氣：“他完全沒有必要這麼做。麥克米蘭小姐本來就活不了多久了。連她自己家的人都放棄了。”
“你為什麼這麼說？”
“麥克米蘭家曾經為了給她續命，雇了一支船隊在地中海轉悠了十幾年去尋找一種傳說中的露水。但最近放出風來說那支船隊要解散了。”
“也許他們找到了呢？”西裡斯不願意放棄一點可能性，維奧萊塔明白他的心思，但輕輕地搖了搖頭。
“我派人查過這支船隊的航海日志，他們一無所獲。也許……”她臉上顯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也許什麼？”西裡斯連忙問。
“也許……麥克米蘭隻是想在最後的時間做自己最想做的事。就像我說的，她是個聰明人。如果她已抱着必死的決心，你又何必去打破這個可憐姑娘最後的幻想呢？”
如果一個人的生命是完完全全屬于自己的，那你有權力去阻止一個與你毫不相幹之人心甘情願地被殺死嗎？
“你确定她知情嗎？”西裡斯尖銳地指出。
“你如果在乎的是這個，為何今天讓我約出來的是雷古勒斯而不是麥克米蘭小姐呢？”維奧萊塔敏捷地反問。
回答她的是西裡斯的苦笑：“雷古勒斯的靈魂已經堕落得不像樣了，我不能讓他堕落到爛泥裡。”
看來比起陌生人的生命，他更在乎的是弟弟的良心——盡管這兩者最終指向的是同一件事。維奧萊塔意識到了這一點，但識趣地保持了沉默。她對兄弟二人神秘莫測的關系始終敬而遠之。
這無可指摘，你不可能拯救所有人。
“叮鈴鈴——”三把掃帚門上的鈴铛響了。門關上，一陣冷風被送到西裡斯和維奧萊塔所在的角落。西裡斯一擡眼就認出了那個帶着兜帽的黑色身影，兄弟二人對視着。
維奧萊塔轉身，朝雷古勒斯露出一個帶着歉意的笑容，但雷古勒斯沒有注意到她。他意識到自己被騙了，轉頭就走。
“我去去就來。”西裡斯丢下這句話便去追雷古勒斯，連鬥篷都忘拿了。但維奧萊塔沒有去提醒他。
“下雪了呀。”她輕快地說，望向窗外漆黑的天空，布萊克兩兄弟已經跑得不見影了。
事實證明，人在無意識的狀态下是有可能兩次踏入同一條河流的。這次，雷古勒斯的雙腿又将他帶到了尖叫棚屋外——整個霍格莫德最人迹罕至的地方。如果說他在上次來的時候說不害怕還是嘴硬的話，那他這次來到這裡是真的不害怕了，甚至有種莫名的親切，好像這才是他應該待的地方。
“雷古勒斯！我們需要談談！”西裡斯在他身後大喊。
此時的雷古勒斯拒絕任何溝通。如果可以的話，他不想和任何人溝通。每天在菲利西娅面前扮演那個溫順乖巧的男友形象已經耗盡他僅有的力氣了。
“雷古勒斯·布萊克！你真的打算殺死她嗎？！”西裡斯氣急敗壞地吼道，從口袋裡抽出了魔杖，“你給我站住！”
雷古勒斯不回頭也知道身後發生了什麼，他從來沒指望西裡斯對自己能有什麼正面印象。他站住了，但感到了巨大的荒誕感。就在不到一年前，他去三把掃帚找西裡斯，希望和他談談，可得到的隻有他的嘲笑。現在，兩人的位置颠倒過來，他有什麼資格對他大喊大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