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話裡出現了季瑜,那話的後半句被沈萬良咬着舌尖兒吞進了肚子裡,可司珹還是捕捉到了。
他碾着雪,用匕首将腳下瓦片撬開半厘。
誰知這樣細微的動作,竟引得梁上灰鼠猛然逃竄,屋内幾人霎那擡頭,對上瓦隙間一閃而過的寒芒。
“誰!”
胖子嘩然拔刀追出,瘦子撅着屁股倉惶鑽桌,那沈萬良更是逃得快,方才罵人的勁兒都沒了,一溜煙往正堂後跑去。
司珹見行蹤敗露,反應極快,側肘擎劍擋住了彎刀。可到底不是前世的身體了,他交手接招的記憶在,體魄卻沒那麼康健,漸漸落了下風。司珹咬牙,在被刀刃擦傷胳膊時終于忍不住喊:“李十一,你還看什麼熱鬧!”
“诶!”
李十一自房脊上滾身過來,拔劍時振開了嵯垣人的彎刀,兵刃交擊聲密集,很快自屋頂追逐至正堂間。兩人協力應敵,胖子縱使力氣再大,也逐漸對付不過來,最終被鉗着手腳捆上麻繩時,嘴裡還在罵個不停。
“可累死我了,也沒說要打架啊,回頭得找世子加錢......诶不對,你你你,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李十一瞪眼指着司珹,“你是不是早發現我跟着你了!”
司珹把吓懵了的瘦子從桌下拎出來,捆人的動作沒停,回話倒也回得利索:“進巷子後十來步吧,下次記得隔遠點兒。”
李十一垂頭喪氣,哦了一聲。
哦完他覺得不對,趕緊踹倒粽子似的嵯垣人,湊到司珹跟前來:“可你還沒說,你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
司珹捆完了人,瘦子膽兒忒小,已經被吓暈。他拍拍手,往正堂後走去。
“你知道我和世子什麼關系麼,”司珹問,“他沒跟你講過?”
他這話說得太過理直氣壯,竟讓李十一滋生出點調查疏漏的失職感,後者轉動眼珠,小心翼翼地問:“什麼......關系?”
司珹面不改色:“他近來将我養在身側,日夜相守,寸步不願離。小十一,你說我倆是什麼關系?”
說罷,他丢下目瞪口呆的李十一,将中堂後室各個角落都尋遍了。隻尋出幾個瑟瑟發抖的當值家仆和兩位姨娘來,連沈萬良的影子都沒見着。
“人不可能憑空消失,宅内有密道。”司珹幹脆利落,“回去叫世子派人來收拾,今夜院裡的這些都得抓牢裡去。”
他頓了頓:“還差多少錢,直接讓季邈補給你。”
***
子時一刻,西三門外,古槐樹邊。
季邈早前派了人,将沈萬良宅裡的都捉去了牢裡,院内十餘人捆得結結實實,司珹卻不見了蹤影。李十一跑腿一回就跟丢了人,又得知季邈司珹之間非同尋常的關系,斷不敢再提加錢的事情,唯恐生意做了這把沒下把,老老實實領錢走了。
季邈已在牢内審過一輪,那嵯垣人的嘴又硬又臭,将沈萬良的祖宗十八代翻來覆去操|了個遍,卻一點多餘的都不肯說;瘦子被潑了涼水醒來,嗅着牢内血腥,又兩眼一翻暈了過去;家仆與姨娘更是問不出什麼,十餘人在地牢内哭嚎乞饒,殺年豬似的,聽得季邈心煩意亂。
子時更一響,他便收刀揩手,踱步到了西三門旁。
月透枯枝,泅出片冷清的影。樹旁側立一人,正是司珹。
司珹開門見山:“問出什麼東西沒?”
“嘴嚴得很。”季邈說,“沈萬良跑了,宅院卻帶不走,晚些時候我帶人去查,掘地三尺也找出來。”
“那還等什麼,”司珹歪了歪頭,“走啊。”
季邈卻沒動作,他在幾步外,嗅見了司珹身上的血腥。那味道很輕,霧似的浮過去,能被捕捉到的隻有餘韻。
季邈抛給他一小瓶創藥:“又受傷了。”
司珹剛穩穩接住,就聽對方繼續道:“心思玲珑而武藝不足,關鍵時刻難自保吧,從前怎麼不多練練?”
司珹揭開瓶塞,藥末被他撚得很細,脂粉似的敷在指尖,慢條斯理地搓了又搓,就添上點别的意味。
“我怕疼啊,”司珹溫聲細語地說,“今夜不是有将軍在這兒,陪我同去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