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煙湄反應遲鈍些,一刀劈向山雞的脖子,才緊追過去,生怕這愣頭青似的大狗吓着屋裡的傷者。
于是,剛轉醒的江晚璃先見了個滿眼戒備的大型犬闖進屋内瞪視她,而後…
又瞧見了手提血淋淋的菜刀急吼吼跑進屋的林煙湄。
她不自覺地,往炕裡側躲了躲。
半刻前,江晚璃被噩夢驚醒,一睜眼就對上了黑黢黢的木房頂。
她扭頭四下觀瞧着小屋的環境,光線微弱,潮濕簡陋,土地面,木闆撐起的牆體,窗戶連油紙都沒蒙,怎麼看怎麼像是賊匪老巢。
心慌之下,她急于起身,怎奈腿腳不靈便,一不留神打翻了腳邊的接雨盆,弄出了響動。
這會兒,她正怕惹人留意會招災禍呢,狗和菜刀就映入了眼簾。
江晚璃怎能不怕呢…
門口的林煙湄瞧見她的畏縮模樣,嘴邊的關切寒暄全數咽進了肚子,她有些尴尬地喚着狗子:
“豆餅,出去。”
豆餅盯她須臾,許是覺得無趣,夾着尾巴溜了。
“我…”
林煙湄舉着菜刀想要解釋,瞥見上頭的血痕又慌亂把刀背去了身後,一溜煙跑了。
不一會,門簾又開。
江晚璃狐疑瞧去,門縫邊出現了一隻攥着雞頭的手。
緊接着,林煙湄探了紅透的腦袋過來:“我剛才在殺雞,你别怕。”
“噗嗤—”
不知怎得,還不知自己處境如何的江晚璃,竟自然而然地笑了。
嘴角抽搐幾息,江晚璃自己都愣了,她怎會輕易放下了對眼前人的戒心?
門邊的林煙湄也看傻了眼。
時隔一夜零一上午,江晚璃氣色好多了,笑起來恬然又明麗,好美。
見小丫頭直勾勾盯着自己發呆,意識到失态的江晚璃偏開了頭,隻低低應了聲“嗯”。
她體力不濟,大抵連下炕的力氣都沒有,還是不生事端的好。
“我這就去炖,你等等。”
林煙湄晃了晃手裡的雞,頂着滿面不自在的紅光直撲院中,手忙腳亂的給雞褪毛、拆分、丢進鍋…
直到一鍋熱湯咕嘟咕嘟冒起泡,林煙湄也沒想明白,她慌個什麼勁。
不過是看人笑了而已啊。
難不成,是因為向陽村裡從無比江晚璃長得好看的人?
雞湯煮熟頗費時間。
期間,有隻黑貓闖進了裡屋,直接竄上炕,對着江晚璃左瞧右看。
好在沒有敵意。
等林煙湄端着一碗熱湯進屋時,那隻貓已經窩在江晚璃的懷裡睡大覺了。
林煙湄尋思,她家的貓狗倒是都比她不認生!
“擾你了,來喝湯吧,我手藝不好,你将就吃。”
林煙湄把湯碗遞給江晚璃,伸手抱回貓兒,略顯歉疚地解釋:“它本是野貓,我也不會訓,沒吓到你吧?”
江晚璃捧着雞湯,并不着急喝,視線追着那黏人的貓遊走:“它有名字麼?”
“它叫點雪。”
林煙湄自然地接了話:“你看,它身上有幾撮白毛,像初冬落地的幾點碎雪。農戶不喜黑貓,覺得犯忌諱,所以它才流落荒野的。”
聞聲,江晚璃眼底劃過了一絲狡黠。
她故意尋些不痛不癢的說辭套林煙湄的反應,小姑娘反應自然,不像壞人。
說話尚算有條理,莫非讀過書?
“點雪,名字很雅靜。”
“謝謝。”林煙湄縱身下炕,催促她:“快吃吧,鍋裡還有。”
說完,她又怕江晚璃認生害羞:“我出去,不擾你,有事叫我。”
“無妨。”
江晚璃下意識喚住了她:“不一起吃?”
林煙湄有些意外,這人昨晚還說要等死呢,今天怎麼絲毫不見消沉?
“你受傷需要溫補,我不用的。”
“可願聊聊?”江晚璃舀着熱湯,溫聲問她。
“好。”
林煙湄沒好意思回絕,以往動物救活了喂吃的即可,但今時是大活人,理應陪聊關懷吧。
雞湯的香味撲鼻,她餘光瞄着湯碗,已記不得上次開葷是哪天了。
可是,江晚璃好像沒有吃的欲望。
“你,不餓?”
江晚璃搖頭,唇貼近勺子,隻抿了一丁點就放下了。
“不好喝?”林煙湄有點沒底:“以往都是婆婆做,我不會,是鹹了嗎?”
實則,江晚璃根本沒喝到湯。
打小養成的警惕讓她處處留神,入口之物不敢随便,但她總不好與人直言,她怕湯中有毒吧。
“你嘗一口?”
她換了路數,試探林煙湄敢不敢喝。
本就忐忑的林煙湄真就舀一勺,咂了咂嘴後,突然奪走湯碗,直奔外間:
“呀,我忘放鹽了!”
“呵,原是個小冒失鬼。”
江晚璃的目光透過窗縫,追索那羞赧奔逃的背影,嘴角無聲彎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