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璃實在忍不了,自掏腰包帶娘倆升了間上房。
林煙湄納悶:“你哪來的錢?”
“玉佩賣了。”
江晚璃說得雲淡風輕。
“什麼玉佩?”
慧娘雲裡霧裡的,林煙湄沒跟她提過玉佩的事。
“是阿姊貼身戴的,很漂亮的仙鶴佩。”
慧娘沒見過實物,想象不出來,隻嚴肅追問:
“這玉佩賣出去,可會暴露你的身份?會否我們睡着覺,就有官兵找上門抓人?”
“不會,尋常玩意,市面多的是。”
江晚璃随口扯了謊,她隻是把玉佩轉交楚岚讓人籌錢了,并未真賣掉,自也扯不上暴露身份的事。
大雪封山,數日難歸,她望着窗外的晶瑩,忽覺此乃遊說人出山的良機:
“寒冬趕路不易,阿婆可想過讓湄兒住鎮上,每日都上學?我有錢,可賃屋來住。”
聞言,慧娘不屑苦笑:
“你不知鄉野生計,當這是大城池呢?鎮上無房租賃,隻可買現成的地主莊戶,那可不是小錢,還需人作保。”
“需多少?”
“十年前,三間瓦房的獨院即叫價五十兩。”
行情過耳,江晚璃心涼了一大截兒。
她隻有三十兩,買不起。
可她不甘心,又追問:“若是單間小院或兇宅呢?”
慧娘被她噎了個好歹,誰沒事買兇宅呀:
“不知!”
“湄兒,可想陪我去尋牙人問問?”
江晚璃發覺慧娘态度堅硬,打起了林煙湄的主意:
“子不語怪力亂神,你是讀書人,應懂我的。鎮中屋舍比木房暖,風也比山裡弱,寒冬好過些。”
慧娘斜睨了江晚璃一眼,這話裡話外的,不就陰陽她不是讀書人嗎?
她心頭惱極了,想當年她跟江晚璃這般大時,在京城風光着呢!
林煙湄早想給慧娘換個養老的屋舍了,每年深冬,老人的腿都會生凍瘡,連下炕都難,她早看不下去了。
她擱下書卷,理了理衣衫,自覺拉上了江晚璃的袖口:
“走吧阿姊。”
“外頭雪沒化,湄兒你跟她胡鬧什麼?”
慧娘實在沒料到,自己養大的娃娃居然也不向着她,沒好氣地在門口喚着。
“出去走走,婆婆等我們回來!”
林煙湄悄聲加快了腳步,扯着江晚璃耳語:“快些走!”
江晚璃步伐輕快,莞爾打趣:“她跑不動,攔不住我們。”
“也是。”
林煙湄一努嘴,美滋滋晃了晃肩頭,踏出了客棧的門檻。
“呲溜—啪!”
傻瓜仰頭不看路,一腳踩中店小二潑出門凍了冰的茶水,滑出去數尺。
回過神來,人已坐在道路正中間啦!
仍站在門口的江晚璃憋笑艱難,索性就不憋了,看着她捧腹大笑了好一會。
林煙湄撐着雪地爬起來,胡亂拍着身上的碎雪,滿目嗔怨地瞪她好久,才氣鼓鼓往前走。
沒多一會,巷口轉角有個無人的面攤,倆人并肩路過時,江晚璃站得靠裡些,明明好好走着,不知怎得,下一瞬突然就滑出去,栽了個大屁蹲。
江晚璃摔懵了。
林煙湄以牙還牙,叉腰嘲她:
“這就叫老天有眼,幸災樂禍咯!”
江晚璃懊惱地站起身,趟走積雪才瞧見,那面攤旁處處是冰,遂不悅譴責:
“這老闆毫無公德,不吃他家的面。”
“說得跟人家缺你一份面錢就活不了似的。”
林煙湄怕她報複,隻敢遙遙在後捂嘴偷笑。
各自吃了教訓的倆人再不敢快走,磨蹭到黃昏才折返客棧。
憂心無比的慧娘早等在門口了,臉色青黑堪比頑石。
“婆婆,咱有新家啦!”
林煙湄見狀,麻溜擺出傻笑模樣,屁颠屁颠跑去抱瘦弱的小老太太,宣布喜訊。
慧娘皺着眉,無甚期待:“被牙人騙錢了?”
“什麼呀!”
看她不信,林煙湄抽出了懷中地契,舉給她瞧:
“跑了一日才找見的,雖隻有一間屋,院子也小,但勝在便宜。”
慧娘注意到了過于低廉的價錢:“二十五兩?真是兇宅?”
“是位病故婆婆的私宅,她的後人定居他鄉,急于處理房屋,撿了便宜。”
江晚璃輕聲補充着:“錢我已付過,屋舍不舊且還算整潔,文書已過,明日即可搬入。”
慧娘仔細核對過房契,并無疏漏差池。
作保人居然是寸瑤!
倆孩子可真會求人,鎮上名望最好的就是教書的山長,連官府都賣她情面。
“我給你寫欠條。”
事已辦妥,慧娘隻得承情,轉身去尋客棧掌櫃讨紙筆。
“不必。”江晚璃近前攔了她:
“蒙您照拂多日,權當我的一點心意。若打了欠條,我哪還有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