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追着他的那紅衣陰魂,周身黑霧鬼氣纏繞,雙目亦泛紅光,口中隻重複着“死——死——”。
他倆戰場不斷外擴,幾乎快出了後山,而山腳下便是青石鎮,許多聞聲逃竄的鎮民還在街道上沒撤完,陳蘊玉自然也注意到了。
陳蘊玉許多年都沒這麼狼狽過了,他此刻身上南楓門服飾都快成了破布帶,頭冠散亂,臉上也挂了彩。對着面前來勢洶洶、招招斃命的女鬼,他死死握緊了手中長劍,口中大聲對其道:“阿珠!再打過去就是鎮上了,我不會讓你再過界,再傷及無辜……”
可陳蘊玉嘴上說得硬氣,心中卻也清楚此番若是正面迎上,他根本無力抵抗,大概率就是一個死。
“那就死!”他心道,“這大概就是我陳蘊玉的宿命。或許十六年前便該和爹娘一同去了,白得了這些壽元,還去仙門修習了一遭,倒也不虧。隻是可憐師叔白教習我這麼久,還沒報答他老人家。還有我那仍在閉關的師尊,願他出關後成功突破境界,還有千萬别來替我報仇……”
陳蘊玉心頭一瞬間竟百轉千回閃過無數個念頭。
他心髒砰砰瘋狂跳動,頭皮發麻發木,眼瞅着那煞氣沖天的血紅身影即将就要殺到自己眼前,眼一閉,心一橫,握着劍即将沖過去拼命。
正在此時,濃霧密林中突然不知從哪兒蹿出一人,其手中白須狀法器如絲縧般暴漲,又似遊魚般迅疾沖來,啪地一下子将他抽開:“去去去,既然打了便好好打,人家早都不認得你這個哥哥了,你還在那兒優柔寡斷個什麼勁兒?”
陳蘊玉被抽得往遠處骨碌多遠,順利避過女鬼一爪子,擡頭一見來人,又驚又喜:“前輩!怎麼是你!”頓時又不禁擔憂叫道,“前輩小心!”
白霄塵挽着他那柄子拂塵隔在他倆中間,仰頭直面那一團鬼氣濃重的陰魂,頭也沒回地擺擺手:“先管好你自己吧,我眼目不便,可顧不上總救你。”
陳蘊玉連忙從地上爬起來。
于是女鬼目标瞬間改變,對準了白霄塵。她舉起血淋淋的利爪,翻白眼珠下流淌的便是兩條血漿,張口便依舊是那一個“死”字,繼而朝他呼嘯而來。
白霄塵在沒弄明白情況之前不願正面對敵,于是倏地急速退後,腳尖一點,整個人騰空,單腳立在一個為數不多完好的樹梢頂頭。
而那團紅黑交雜的鬼霧很快就追了過來,白霄塵便甩過去一拂塵,本想如昨日那般将其困住。可誰知,那些暴張的白須在沖進黑霧裡面之後,卻蓦地傳來脫力感,他再次将其召回,得到了一把被斬斷的長須。
“……”白霄塵肉疼地摸了摸須尾,喃喃道,“看來當真不好對付啊。”
一人一鬼又交手了數招。眼下黑霧遮天蔽日之後,天時他們也不占了,可縱然刨除掉這個因素,白霄塵依舊越打越驚。
若說從他第一次被陳蘊珠拉入幻境中時,她還是個唱小調的柔弱姑娘,而到昨晚能把她的修士哥哥掐在地上說不出話,這中間是一日千裡的長進。可從昨晚,到現在這架勢,那就不隻是一日千裡了。幾萬裡都不止啊!
究竟發生了什麼?這情況比白霄塵心裡猜測的都要更加嚴峻。
他忍不住中途轉頭沖陳蘊玉喊:“你妹妹這是嗑什麼藥了?!”
陳蘊玉在黑霧中幾乎看不清任何東西,被嗆得幾欲窒息,神識亦寸步難拓,他隐約聽見白霄塵問話,踉踉跄跄就要爬起來。
而這時倒黴見的,卻吸引了他親妹的注意力。
許是女鬼見在白霄塵這裡久攻不破,便登時調轉方向,朝地上陳蘊玉殺去。
白霄塵暗罵一聲,趕緊去救人。他距離陳蘊玉比陳蘊珠還遠,好不容易使大力趕去,用拂塵将陳蘊玉卷住了,而離陳蘊珠就更加近了,白霄塵甚至感覺自己神識都探到了她眼珠裡乍放出的紅光。
而拂塵又去護陳蘊玉了,一時騰不開,白霄塵不得已正要擡掌肉搏。恰在此時,距離不遠處草叢中突然一陣強烈白光照耀而來,女鬼瞬間掩面,發出凄厲叫聲,匆匆身影隐入黑霧當中。
這救急當真來得及時!
白霄塵剛松了口氣,而在探得白光中央那道極其熟悉的氣息,一顆心又唰地吊了起來。他大叫一聲:“溯兒?!”
連忙噔噔跑到那樹叢前,一把将地上小崽子緊緊抱起來,吼道,“你怎麼來了?!不是叫你跟着那誰去安頓鎮民的嗎?”
而這小東西卻不領情:“你把我扔給那家夥,可有征得我同意?”
白霄塵心道老子好賴是你師尊,這點兒小事竟然還得征得你同意?
當然了,眼下這境況他眼瞅着也不敢說,隻能挑點兒冠冕堂皇的:“溯兒,此地危險,我不叫你來,也是怕你受傷為你好,你還這麼小,若是但凡有個三長兩短的,你叫為師怎麼活啊!……”
“……”長溯有些不自然地别過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