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詢問,但瞧着這兩個怪人不請自坐的架勢,想來也沒有給長溯可商議的意思。
長溯被他們看得十分不舒服,扭頭看向白霄塵方向,隻見跑堂的那邊圍了一大堆人,似是有修士對上菜過慢而不滿,直接吵起來了,白霄塵擋在中間勸架,兩邊靈力吱哇亂閃的,一觸即發,看熱鬧的人裡三層外三層,白霄塵自然被淹沒在那人堆裡。
又多管閑事。長溯望着那喧鬧人堆更加頭疼,便又扭回頭來,冷冷地看着對面二人。
而誰知他這拒人千裡之外的冰冷眼神似乎讓對面倆男的更加興奮了。他們眼中的淫|邪之色簡直掩都掩飾不住,直勾勾地看着他,仿佛在盯着一盤美味甜點:“小美人兒,你是你師父買回來的小童養媳嗎?”
童養媳?什麼童養媳。長溯冷漠而戒備地看着他倆,心道這人莫不是眼瞎了,開口道:“我是男子。”
“唉,我知道你是男的,可你師父把你這麼小買回來,不就是打着養到大好享用的打算嗎?”這人邪笑道,神經牽動着松垮的面皮,顯得扭曲而猙獰。
長溯莫名其妙,沒聽懂,享用?享什麼用?不過這人為何笃定是白霄塵買了他。他皺着眉糾正:“我是我師尊撿回來的,沒叫他花半兩銀子半塊靈石。”
“撿回來的?那他可真讓我嫉妒!上哪兒撿到你這麼标緻又帶勁兒的小東西!”那人哈哈大笑起來,“師尊?你叫他師尊嗎?敢問你們是哪個門派的?”
長溯清晰感知到,這怪人聽他竟有門派時,态度明顯謹慎了許多。于是他幼小的心靈裡第一次感受到一種叫作人情世故的東西,初入修真界,對面這人顯然是見人下菜碟。
一直問話的這怪人以為他是羞于開口,當即大笑道:“有甚不好意思的,再大的門派不都藏着這些勾當?就說這空蟬山莊,堂堂空蟬山莊不是執掌一城、遠近聞名的門派?照樣師兄弟苟且,藏污納垢,混亂得很。”
師兄弟苟且?怎麼個苟且法?
長溯小小的腦袋裡冒出大大的疑問。他發現自己初入修真界,不懂的實在是太多了。
他神色不變,裝作不經意地問:“哪位師兄弟?”
酒樓的鼎沸人聲之中,那怪人稍稍壓低聲音:“世人皆道,如今鸢落城主是從藥王谷修煉多年回來的,憑着空蟬山莊老莊主和藥王谷的交情,把莊主之位讓給這小子當。實際上啊,這根本就是無稽之談!也不想想,空蟬山莊一個主煉器的門派,怎麼可能讓修醫道的人來挑大梁。”
長溯順勢作出很好奇的神色。
而這怪人似乎根本不在意把這些辛密告訴他一個小孩子會怎樣,眼下反倒自己說得意味昂揚:“其實這小子根本就是當年空蟬山莊的弟子!當年和他同門師兄日日相對,日久生情,私下缭亂,結果不知怎地後面鬧掰了,他那師兄恐當年奸情東窗事發,先發制人,扣了個罪名率先将其逐出師門。這小子被像落水狗一樣打了出去。可誰知,這小子倒也是個狠角色,多年後回來,仗着藥王谷威勢,将空蟬山莊來了個大洗牌,自己登上了莊主之位。”
長溯方才的好奇是裝出來的,這下是真的好奇了。他隐約感覺誤打誤撞聽來的這些事情,和他與白霄塵此次将行之事有隐秘的聯系,便繼續問:“那他那位師兄呢?”
“師兄?師兄自然恐被報複,連夜跑去北疆魔域了。”這怪人一臉八卦地笑道,“不過是真去北疆還是假去北疆,這咱就不知道了。如今鸢落城那小子當權,有無叛通魔域,還不是他一人說的算!”
他擺擺手,“說到底,還真是風水輪流轉。當初他那師兄給他定罪名逐師門,如今他反過來将他師兄扣個帽子,當初倆人爬一張床私通定情之時怎沒想到會有今天情形,啧,當真是混亂得很。”
長溯聽得暈暈乎乎的,他記得白霄塵不是說城主不是男子麼,那與他私通定情不該是女修才對麼?可為何又稱他為師兄?難道城主是女兒身?那就是白霄塵說錯了。可他不是都面見城主了麼,這都能看錯?也不太合理吧……
小孩兒半天理不清這頭緒。
那怪人扯完這些後,坐在桌邊低頭盯着他:“看來你師尊也不怎麼樣?連這些都不知道,不然他怎麼不告訴你。所以你究竟是哪個門派?”
長溯本來根本不想搭理這倆人,而眼下聽了那些轶聞,他又想繼續打聽些别的,想了想,便順其說道:“玉绡山。”
那怪人:“玉绡山?沒聽說過。這是一個山的名字罷。你們門派叫什麼?”
長溯其實分不清楚這些,他想了想,記得玉绡山他們屋子裡供奉的神位上面寫着什麼“昆侖仙麓天地慈師”雲雲,白霄塵說那是他師祖,師祖的門派自然就是他的門派。
于是長溯便試探道:“昆侖仙麓……是門派嗎?”
而結果此話一出,對面那兩個奇怪之人倏地愣住,對視一眼,轟然大笑起來,笑得比方才還要猖獗。
長溯又莫名又不悅地看着他倆。
那人揩着笑出的眼淚半晌才說:“昆侖仙麓?那是傳說中成仙修士飛升後到達的地方,但如今修真界已經千萬年沒人飛升了,誰知道那是真是假!莫不是你那師尊給你講故事,你卻反倒當了真吧?!”
另一人拍他肩膀,也笑得不行:“彪三,這小子該不會腦子有問題吧。”
那叫彪三的眼神又重新籠回小孩兒身上,算計的精光在閃爍:“腦子有沒有問題倒是其次,他這張臉也足夠了……”
他目中重新露出淫邪,其中欲望越來越強烈,仿佛一口要将小孩兒給吞了,淫|笑道:“你師尊是個瞎子,瞧不見你這水靈靈的招人模樣,你跟着他真浪費,不如跟着我走吧,保管你榮華富貴,到時候你若争氣,有宗主大能願意收了你,靈石靈脈随便用随便,怎麼樣?”
長溯已經眉頭皺得快出褶子,便是他再想獲取點兒信息,此刻也實在忍受不了了。
“我聽不懂你們在說什麼。”說着就跳下椅子,準備擠着人群過去找白霄塵。
“急什麼……”一雙醜陋幹遒的手隔着桌面朝他伸來。
長溯感到自己肩頭就要被對方搭上,他如今好歹也是練氣中期,回身就要将其打開,同時另一手就要摸上懷中白霄塵給他備用的符紙。
但突然之間,他卻感到全身都動不了了。不止肢體僵硬,靈脈裡靈力也登時被阻塞住了,宛如沖去泥沙之中的無根之水,頓時混沌如粥難以運轉。
小孩兒霎時間瞳孔一縮。糟糕!
身後另一人居高臨下忖了他兩瞬:“這小子竟是有修為的。”
那怪人同他同夥笑道:“放心,這藥從來就沒有失手過,更何況他這麼毛頭小子。”
說罷手中不知如何施法,長溯竟手腳不受控制地同他一道往外走了出去。那怪人擠開人群,邊走邊裝模作樣地抱怨:“人太多了,不吃了不吃了。”周圍人見其模樣兇狠,皆避而遠之,沒人其觸黴頭。故而就算有人注意,若打眼看來,赫然他們就是同行之人,無絲毫不妥,長溯連求救的機會都沒有。
此刻小孩兒簡直腸子都毀青了!當初在這兩個壞蛋剛坐下之際他就應該直接走人,就不該想着套着别人的消息,結果反倒被算計。
于是小長溯初入世俗,殘酷又現實的修真界就給他上了一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