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對我說,她不能讓孩子生下來就沒有父親,不能眼睜睜看着孩子的爹死去……”白霄塵眼神仿佛飄向遠方,“可是我隻有這一個師妹,我隻有這一個親人啊……她将自己作為祭品逆天改命、生下孤子後就去了,可我該怎麼辦啊……”
長溯從來沒見過白霄塵這般模樣,他看得心裡極為難受。
白霄塵接下來的話,仿佛在為此前他一切頹唐迷茫的異常表現做了解釋。
他微微側頭,定定“望”着房間角落一盞在風雨中孤零零搖曳的燈燭,嗓音放得很低,輕薄如煙紗:“溯兒,對不起啊,這些事不是我不想告訴你,而是……”
他垂下頭,幾縷淩亂發絲垂蕩在皎白面龐前面,“我以前,是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我做了許多錯事。辜負了許多人……”
“剛下山那陣子,我身懷本領,我躊躇滿志,我以為人定勝天。後來卻發現,塵世浩渺,大道無情,你我皆是蜉蝣。哪怕是能夠翻天倒海的修士也不例外。”
“我想保護的保護不了。我想報複的無法發洩。孤零零立在蒼天之下,我竟不知該去怨誰。”
“倘若人人皆沒有錯,那麼錯的人,便隻有我自己……”
長溯看着他這副模樣,難受得像是心髒絞在了一起,還談何怨恨白霄塵隐瞞他不告訴他,便是對方做了再過分的事也能瞬間原諒。
“師尊……”他立刻坐起身,挪到床邊,展開雙臂緊緊抱住了對方,安慰道,“回家,待這樁事了結,我們立刻就回家,回到玉绡山。自此以後,除非有天大的事,不然我們再也不出山了。”
長溯此刻滿懷歉意,連此前那點關于東阆國的異樣都抛之腦後了。
“師尊沒有師妹,但還有溯兒,我便是你唯一的親人,我以後絕對不會離開你。”
“既然你不喜歡,既然皇室的人叫你傷心,我就再也不來皇城,再也不見皇室的人。我以後一定乖乖聽你話,我保證。”
“縱使世間繁華萬千,但我隻有你一個人就夠了。”
“方才我說你不修煉,都是玩笑話,開玩笑的。就算能修煉至長生,能過那麼長那麼久,但痛苦煎熬,親離友散,在乎的人都不在身邊,又有什麼意思?”
他仿若拼命證明自己般,一口氣說了許多,眼睛睜得大大的看着對方,語氣無比堅定,再次重複道,“師尊,待此事一結,我們再也不來了,我們就呆在玉绡山,就讓我陪着你,讓我伺候你,你說好不好?”
風雨飄搖裡,咫尺極近之處,身形顯得有些伶仃的道士安靜地看着他,似是十分驚詫于少年的決心。
許久許久,白霄塵伸出手,指腹撫摸上他的臉側,唇邊浮出一抹融融的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