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太後稱病免了晨昏定省。
宮中和民間開始流傳,是花妖複仇侵擾了太後鳳體。
據傳花妖本是生長在禦花園中的一株薔薇,因與帝王相戀而修煉成人形,常在禦花園跳着百花舞。每每起舞,百花蝴蝶随之舞動,從此六宮粉黛無顔色,而禦花園一年四季繁花不斷,仙女帝王終成神仙眷侶。
可好景不長,王後妒火中燒,趁秋冬之際百花凋謝時将花仙秘密處死在宮中,自己也不久于世。
如今又是萬物凋零的季節,百花舞重現宮中,定是花仙枉死變為花妖,來找宮裡人複仇。
“柔姐姐,鏡花宮離禦花園最近,晚上你能不能來陪我~”容妃表情誇張地講完傳言,牽着雲柔哲撒嬌。
“好,我晚膳後就過去。”
容妃走後,雲柔哲悄悄将一張字條扔進了火爐。
紙上隻短短一句:下元節亥時禦花園見。
左右去鏡花宮要路過禦花園,便去探探這幕後推手。
十月十五下元節,圓月本應高挂,此刻卻被朦胧陰雲層層擋住。
看着容妃睡下,蕙妃才從鏡花宮出來。
夜裡風涼,松蘿在她的紫羅蘭色羽緞長袍外披上雪白連帽鬥篷。
亥時将近,禦花園的草木投下昏暗的疑影。
“娘娘,要不咱們趕緊回去吧。”松蘿有些害怕地靠緊過來。
未等雲柔哲言語,西邊本已凋零的薔薇叢中忽而響起樂聲,一眼望去竟有一名妖娆女子在燈火中跳百花舞的影子。
“啊——”松蘿一聲尖叫出來,拉着自己的主子就朝相反方向跑去。
也許是剛入宮不久,天色又暗,兩人在禦花園中轉了好久都沒找到福甯宮方向的路。
雲柔哲快要跟不上松蘿的時候,驟然被一把拉入假山後的樹叢間。
假山幾乎遮蔽了所有的光源,目光所及之處一片黑暗。
可雲柔哲好像被一隻有力的臂膀攬于胸前,靠近鼻尖的衣襟散發出似曾相識的味道。
“柔哲别怕,是我。”
秋清晏的聲音從耳畔傳來。
“清晏。”雲柔哲緩緩擡頭,勉強可以看清久别的少年。
他的臉更消瘦了些,下颌幾乎形銷骨立,愈發凸出的喉結上下滾動着。
雲柔哲才發現自己仍被他半抱在懷裡,且雙手因為方才的恐懼一直緊緊抓着他的腰際。
她松開手,欲從少将軍的環繞中脫離,卻又被抱得更緊了一些。
“就一會兒,求你。”
近乎瘋狂的想念,讓少将軍顧不得隐藏自己偶爾小孩子一般的心性。
雲柔哲隻好作罷,黑暗中隻有兩人的呼吸。
不知為何,在兩人談婚論嫁的那半年,竟從未如此相擁過。
君珩召她夜宿聖乾宮的暧昧場景忽然湧上心頭。
不禁慶幸還好自己并未侍寝,否則要如何面對歸來鐘情如斯的少将軍呢?
如此已然令她心虛、歉疚。
也許與那時的君珩相同,少将軍也在克制着把近在眼前的心上人據為己有的沖動。
但察覺到懷中人的異動,隻得放開了手。
“抱歉,原是我僭越了。”他輕聲說着,澄澈的雙眸在黑夜中格外明亮。
“花妖之事……是否與你有關?”
此話一出,雲柔哲明顯看到失望從對方眼中閃過。
“嗯……貿然約你前來正是為了此事。如我之前信中所言,母親的事還需從後宮查起。”
少将軍環顧四周無人,才小聲謹慎地講着。
“回京前,我們解救了幾個被賣到敵方軍營的江南舞姬,無意間發現其中一名叫樂杳杳的女子竟會跳母親獨創的舞蹈。”
“就是接風宴上在中間起舞的那位?”
“沒錯,她曾被先帝宮中的一位舞女收養,母親不知為何竟在宮中教授過百花舞。但那名舊人卻在母親去世後被趕出宮去,并于幾年前過世了。”
秋清晏輕輕歎了口氣。
“但樂姑娘願作誘餌引出知情之人,所以我才帶她回來。”
從那晚樂杳杳看向秋清晏的眼神,雲柔哲已看出她甘願涉險的原因。
“那方才起舞的花妖……也是你與樂姑娘計劃好的嗎?”
“什麼?”秋清晏頓然明白為何方才的雲柔哲如此驚慌失措,但這并不在他所知的計劃之中:“并非如此”。
“那還會有誰出于同樣的目的嗎?令堂之事我隻與君珩提過,從宴席那日的表現來看,太後和瑞妃也有可能知情……”
雲柔哲仿佛沒注意到面前人在努力解釋着攜舞姬而歸的原因,反倒認真分析起局勢來。
“柔哲,你是不是對君珩……”
少将軍向來心思靈敏,喃喃低語着試探。
“娘娘,就在假山後面,奴婢一直守着不會有錯。”
外面傳來宮女的聲音,秋清晏立刻将雲柔哲擋在身後。
“本宮聽聞竟有宮嫔膽敢在禦花園私會外男,不知該當何罪啊。”
果然是瑞妃,想來那宮女應是目睹了秋清晏身邊的小厮趁傳菜時悄悄将紙條塞在雲柔哲酒壺下的一幕。
冬國公今日又派人囑咐,要想盡辦法早日拿下科舉主事權,蕙妃之父殿閣大學士雲蔚川便是最大的威脅。
若能一舉除去秋少将軍,更省了皇上對他總是另眼相看。
想到此處,瑞妃對眼前甕中捉鼈的局面勝券在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