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還在為南香國的事煩心呐?”
卓公公揮了下手中的拂塵,身後一衆小太監将數盤繡品擺在聖乾宮的桌案上。
“除夕将至,隻有南香國的朝賀使臣遲遲未見蹤影,朕擔心恐有異動啊……”
“皇上寬心,南香國成為大瑜附屬國已久,許是路途遙遠耽擱了……再說冬國公不是主動請纓派人前去調查了?”
“哼,他仗着是朕的舅舅,一撥一撥地派人出去卻都不見回禀,還不知在謀劃什麼……恐怕朝上是沒個得力的人了。”
“皇上憂心朝政,可也要當心自個兒的身子。”卓公公奉上一碗剛好入口的熱茶,“眼瞧着過完元宵節就該科舉殿選了,還有秋将軍不也多次請旨南下探察……”
君珩默不作聲,隻是輕歎了口氣。
上次他與秋清晏在這裡鬧不愉快,導緻這幾日請旨都是秋将軍在朝堂上公然提出。雖然神色如常,但字字句句皆是疏離。
依秋清晏的性子,一時半會兒都不會私下見他了。
不到萬不得已,君珩本就不想他離開自己身邊。何況眼下嫌隙未消,他再不想如上次雲柔哲被選為太子妃而秋将軍被迫北上戍邊時那樣,帶着懊悔自責度過不知幾載時光。
“皇上,各宮娘娘親手給您做的年節賀禮已經送過來了,您來瞧瞧?”
見君珩煩悶不語,卓公公趕忙将他引到桌案前。
新年時女子親手縫制荷包香囊等物件給心愛之人,是瑜國的年節傳統之一。
擺在君珩眼前的各色物件,屬錦貴人宮裡的最為精緻:盤中心的一枚二龍戲珠紋樣荷包巧奪天工,連絲帕、扇墜、香囊、寝衣等也一應俱全。
“近日太後娘娘命内務府撤了錦貴人的綠頭牌,還令她日日去福壽宮抄經。”
見皇上的目光停留,一個禦前的小太監趕忙帶話兒。
“錦貴人托奴才禀告皇上,她唯有夜夜挑燈刺繡,聊以慰藉對皇上的相思之苦……”
君珩未擲一言,低頭陷入沉思。
前幾日他本在氣頭上,聽了錦貴人幾句挑撥,竟對雲柔哲和秋清晏說了許多沖動之言。
如今想來,錦貴人隻一味捧着他身為天子的自尊,反倒傷了身邊最親近之人。
瞅着皇帝的神色,卓公公揮揮手,宮人們又把瑞妃和良嫔宮裡的承到面前來。
君珩拿起瑞妃繡着梅花仙鶴圖的香囊,會心一笑。
“瑞妃本不擅刺繡,難為她了……倒是良嫔的福祿錦鯉更精細些。”
“皇上有好一陣子沒傳召過兩位娘娘了,今晚可要翻牌子?”
“……先不必了。”
猜到泉浴那日除了暖情酒以外,在蕙妃帳外圖謀不軌的黑衣人大概也是瑞妃的手筆,卻因涉及雲柔哲清譽和趁機出逃一事,不能細查。
“怎麼不見蕙妃和容妃宮裡送來什麼?”
君珩将眼前的桌案來來回回掃了許多遍,确無其他繡品了。
“這……容妃娘娘忙于籌辦除夕晚宴,怕是還沒顧得上呢……”
卓公公擦了擦額邊的細汗。
“容妃即便送了也是應付朕罷了,但蕙妃呢?”
皇上似乎在自問自話,并不尋得回答。
莫不是已經對自己失望徹底,連個荷包也不願送了吧。
“這兩人為何就不能如他人一般順着朕、讨朕歡心呢?”
知道君珩在意蕙妃與秋将軍,當前又騎虎難下,卓公公假裝沒聽見這茬難辦的差事。
“卓禮,年前進貢了多少蜀錦和絲線,都送到福甯宮去。”
成批的蜀錦小山一般堆在福甯宮院子裡,坐實了蕙妃初承恩寵的氣候。
“姐姐的繡工比我好呢。”瞧着蕙妃手裡的荷花香包,容妃看了看自己繡了一半的金桂香囊,峨眉輕皺地嘟囔着。
“反正這菡萏荷包本就是送你的~我看傾兒繡來送我的桂花亦栩栩如生,等繡成後放入香粉豈不是要以假亂真了?”
雲柔哲與夏傾妩笑得歡悅平和,享受着難得的靜谧時光。
“這後宮裡論起繡工,恐怕無人能及錦貴人,姐姐如何令她忽而惹怒了太後娘娘?”
“隻需要引起瑞妃的注意便是。”
那日從聖乾宮出來,雲柔哲徑直去了福壽宮給太後請安,瑞妃果然也在。
她本就因皇上近日的冷落而傷心焦急,正愁找不到頭緒。雲柔哲便故作閑聊提起向皇帝請安時碰見錦貴人在聖乾宮伴駕。
加之容妃忙于宮務,良嫔不與她争,蕙妃昏迷多日。瑞妃隻要稍一思量便知誰是罪魁禍首,應對之策也是立竿見影。
畢竟酒醉寵幸本就不光彩,又縱得皇上夜夜貪飲,原是太後最不喜的。
“怪不得聽說皇上近日雖仍舊心緒不佳,但再沒飲酒了。”
其實這幾日卓公公以各種緣由來福甯宮試探過幾次,雲柔哲都以風寒未愈為由避之不見。
一來她并不想樹大招風,過早樹敵。二來她已猜到君珩來尋她的目的。
左不過是傾訴一些隻能說與她聽的關于秋清晏的傷心之言,她怕自己和對方會如上次那般不夠冷靜,反說出更多傷人的話。
“娘娘,這些蜀錦怕是皇上送來讓您繡荷包用的呢……”
郁霧端來容妃喜歡的茶和點心,猶豫着問詢如何處理這批賞賜。
“雖然傾兒見慣了這些,但多少也能挑些回去。剩下的便送給各宮做新年賀禮吧。”
雲柔哲确實從未想過給君珩親手做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