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二龍擡頭,各宮妃嫔均換了春裝來向太後請安,一時令福壽宮活色生香。
皇上踏入宮門時步伐輕快,可見心情大好。
“今兒個進士殿選,看來皇帝可是得了前朝的好才士?”
“母後說的正是,尤其是探花郎宋初遲在策論和經算科都名列前茅,生得也清朗俊逸,實乃人中俊傑。”
雲柔哲心下驚喜,那日在雲府後院桃杏林偶遇之人竟被點了探花郎,細想倒也在意料之中。
“皇上豐神俊朗,嫔妾實難想象世上怎會有人令皇上如此稱贊~”錦貴人借機奉迎。
“若非他已與蘭家狀元之妹締結婚約,朕倒真想指個宗女給他。”
蘭家之父時任翰林院三品文官,與雲柔哲之父雲蔚川乃屬同僚。
如今蘭家長子登金科狀元,獨女為探花郎夫人,想必不日便可于朝中起勢,前途無量。
雲柔哲正想着,忽而坐于鄰側的良嫔面露不适,惡心犯嘔難止。
“快傳太醫。”君珩關切地走過來,目不轉睛地經過雲柔哲的座椅。
皇上與良嫔坐于一處,衆人圍聚着觀太醫把脈。
“恭喜皇上和太後,良嫔娘娘已有兩個半月的身孕了!”
一語如早春驚雷,令在場衆人神色各異。
誰能想到侍寝并不多的良嫔竟會第一個懷上皇嗣。
瑞妃與錦貴人自是面露不悅,容妃則訝異地與蕙妃對視了一眼。
良嫔似乎并不意外,隻腼腆笑着,面色羞紅。
如今想來,之前的新春泉浴良嫔應是刻意随太後留在宮内,除夕晚宴時滴酒不沾、餐食不消的異樣也找到了原因,可見良嫔極為謹慎妥帖,實在瞞不住了才公之于人。
雲柔哲心情複雜,不自覺低下頭去安撫心間彌漫的些許失落酸澀。
半晌,終是面帶笑容地擡頭祝賀,卻對上君珩同樣複雜而略帶慌張的神色。
唯有太後喜不自勝,拉住良嫔的手不住撫着。
“好,甚好,良嫔如此争氣,往後可得小心養着……”太後撇到君珩出神的樣子不甚滿意,“皇帝難道不高興嗎?”
“高興,自然高興。”君珩回過神來,接過良嫔之手握于掌心,初為人父的欣慰溢于言表。
“如今良嫔有孕不便侍奉,科舉業已塵埃落定,皇帝是否也該舉行選秀了?”
太後望着皇帝,意味深長。
“母後思慮周全,不過此次選秀希望良家子自願參選,若有定情婚約者不必勉強。”
如此,像雲柔哲當年一般早與秋清晏定親,或是并非自願入宮的女子,便可在宮外選擇自己的一生了。
“皇帝仁心惠民,自己拿定主意便好。”
“那選秀事宜還是交于瑞妃籌辦吧。”
“臣妾領旨。”瑞妃方才鐵青的面色終于由陰轉晴。
雖然她亦不願皇上選秀,但可借機重新坐實協理六宮之權,又可控制未來要與自己競争的秀女人選。
用過午膳,蕙妃應召前往聖乾宮。
自元宵節過後,皇上如約未再強行與她親近,由着她寫書作詩自得其樂。
偶爾去聖乾宮用膳對弈,賞賜也從沒落下,足以保證她在後宮過得舒坦體面。
“蕙妃娘娘來了,皇上與新科三甲在殿中議事,還請您稍候片刻。”
“卓公公,皇上可是在給他們授官呢?”
“正是~蘭狀元許了谏台禦史,榜眼任外放知州,探花宋大人最受皇上器重,直接授了正六品吏部員外郎呢……”
正說着,三位青色官服的男子從聖乾宮走出,向蕙妃恭敬行禮。
“諸位乃國之棟梁,本宮實不能受禮,還望諸位傾才為民,報效朝廷。”
雲柔哲略一福身回禮。
“幸承娘娘吉言,在下才有今日。”宋初遲擡眼望着雲柔哲,眉眼依舊清秀俊朗。
“宋大人過謙了。”雲柔哲颔首笑着,“本宮回宮修書,也頗受宋大人啟發。”
“說起來娘娘的書授學效果甚佳,第二冊《女訓》已由雲大學士命人加緊謄錄中。微臣的學生們還等着娘娘的後續兩冊……”宋初遲微笑地拱手作揖。
“好,還未恭喜宋大人與蘭大人之妹締結連理、好事将近。”
“多謝娘娘。”蘭大人和宋大人異口同聲。
蘭狀元雖相貌平平,此刻也春風得意、笑聲爽朗;相比而言,宋初遲卻斂了方才的笑意,全無半分喜色。
“柔兒适才在門外聊得盡興,莫非與探花郎也是舊相識?”
君珩與雲柔哲相對坐于軟塌上品着新進的碧螺春,卻滿屋裡飄着酸氣。
“上次回府時有過一面之緣罷了。”雲柔哲淡淡飲着茶,不想多言。
“說起來,宋初遲的才學其實與狀元郎不相上下,不過朕想着他是你父親的門生,且外貌實在出衆,才隻得先點為探花,在職差上再做安排。”
“宋大人有讀書人的風骨,想來不會在名次上計較,日後得以施展拳腳,定會報皇上知遇之恩。”
“柔兒怎麼好似很了解他?”君珩的醋意呼之欲出。
雲柔哲笑笑,“臣妾隻是覺得自己若為男子,也許就是宋大人這般模樣”。
君珩目光深邃,這是否說明他們二人應是天造地設、相見恨晚呢?
“朕今日正想與你商量,雲大學士主事科舉有功,應當如何封賞為好?”
雖要行賞,實則也在探着雲父重回朝堂的意願。
雲柔哲自然從那雙微瀾的桃花眸中看出這層意思,起身行禮謝恩。
“臣妾替父親謝皇上恩賞。隻是父親本已居于高位,眼下隻需慢慢收回朝中勢力便可,不宜太過矚目。”
“那便先繼續掌領翰林院,幫朕處理些機密诏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