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值翔隼艦醫療部主官容月起身,将幾套心理應對預案推送至中央顯示區,提交大家審議。
伍德收回思緒,望向對面的那位容大小姐——一向注重外表的她,今天竟頂着一對明顯的黑眼圈。
“指揮官閣下——目前尚在休眠艙中的士兵們,因未經曆近期一系列災難事件,其心理狀态究竟能否承受蘇醒後的巨大沖擊,仍無法預測……”
容月停頓片刻,目光掃過會場,又道:
“……因此,我們醫療部建議:暫時不喚醒這部分士兵。首先完成當前艦員的心理評估,有精神崩潰迹象的士兵們,我們建議将他們優先送入休眠艙……”
容月發言完畢,有些疲憊的接過親衛遞過來的摩卡咖啡,一飲而盡。
她需要提提神。
沒辦法,這兩天她忙得焦頭爛額——既要指揮搶救851研究所那幾位命懸一線的科學家和翔鷹三中隊的三名負傷的飛行員,還要接受參謀部的問詢。
而那位秦副參謀長,可不像伍德副艦長那般“好說話”。
他事無巨細,問的徹底。
不過,以她對那隻狐狸的了解,他真正的目的,恐怕并不隻是為了查清強森中校自殺的責任歸屬。
——秦家二公子,從來都是喜歡放長線,釣大魚……
她忍不住眯眼,看向了指揮台,心中腹诽:不得不說,我的兩位前男友,都很是養眼。
一個正一臉嚴肅,禮貌而疏離地注視着她;
另一個則頭戴腦機接口,指尖在控制台飛快滑動,隻有眼角的餘光偶爾掃來,若有若無的落在她身上。
那是兩段無果的嘗試。
伍德她看不上,交往沒幾個月便主動分了手。
而秦翎洋則是神出鬼沒,對她若即若離。交往一年,她一氣之下也和他分了手。
但她也清楚,這兩個人,都不是省油的燈。
她嘴角微微上揚,眸光帶着幾分挑釁,緩緩掃過兩人。
伍德眉頭一皺,立刻避開了她的視線。二人重逢之後,對她,他從來都是客客氣氣,能躲就躲。
而秦翎洋,卻隻是微微一笑,目光不閃不避,沖她點了點頭,随即低頭繼續專注處理面前的數據流。
容月在心裡冷哼一聲:還真是矯情。
如果這兩個男人——真是同時看上了那位姑娘,鬥上一鬥……
她唇角彎得更深了一些:
哼,我倒真想看看——誰能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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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蘭達環顧四周。
除了三名聯盟參議員就容月提出的心理評估方案提了幾項具體問題,會議室内其餘人皆沉默無言。
空氣,仿佛再次凝固。
不少軍官與科學家緩緩低下頭,目光黯淡。顯然,他們都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聽聞噩耗時,那種刺骨的絕望與無法遏制的心痛。
對他們而言,“心理危機”,是一個從未真正面對過的課題。
這支投身星際探索與基地建設的艦隊,在過去十年間幾乎未曾經曆真正意義上的戰争與流血。
然而,一夜之間,他們失去了艦隊總指揮官、旗艦艦長、副參謀長、近半數艦員與兩艘母艦……
對許多空天軍基層的官兵來說,這場災難帶來的,不僅是星際遠航夢的破碎,更是忠誠與信仰支柱的全面坍塌。
過去十年裡成就的一切,他們引以為傲的一切,在這短短一夜之間化為烏有。
而最沉重的打擊,是那種從“美好未來指日可待”到“前路盡失、舉步維艱”的撕裂感。
這幾日,他們感受到是那無法言說的手足無措:我們一支孤軍,能走多遠?
而在座的高級軍官們,這幾日各個事務纏身,根本無暇梳理過去48小時發生了什麼,更無暇顧及自身情緒——對他們而言,自怨自艾,是奢侈。
梅蘭達終于開口,打破沉默。
“諸位,我希望這場審議,不是履行流程,而是集思廣益。煩請諸位回顧這幾天的親身經曆,請設想,哪些預案,哪些措施,可以穩住軍心?民心?士氣?”
“另外,我們還有什麼可以做,能令大家齊心協力,共度難關?接下來的三十分鐘裡,請各部門主官主持本部門讨論,記錄觀點與建議。”
“半小時後,參謀部将彙總各方意見,進入下一階段研判。”
目光一一掃過全場,她稍作停頓,高聲道:“悲劇已經發生,我們能做的,就是确保它絕不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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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明遠第一個想到的,就是102号機器人提供的心理安慰服務。
他立刻命令102号整理過去兩天的數據,提出一份關于心理安慰的提案。
藍色的大眼睛迅速閃爍,短短幾分鐘内,一份詳實的報告便推送到了王明遠的終端。
王明遠一邊翻閱,一邊暗自稱贊——102号的學習能力未免也太強了。
短短三天,它已經從一名出色的飛行員,進化為一位合格的心理輔導師。
這幾天,102号負責安撫第五特種大隊被喚醒的官兵,無人情緒失控。
王明遠對此頗感欣慰。
報告末尾那段關于強森的附加記錄,讓他眉頭微蹙——那位851研究所的通訊部主官,竟說出“隻有一死才能贖罪”這樣的話?
102号備注道:“強森中校的反應強烈,已超出我的心理模型預測範圍。他如何定義‘責任’與‘因果’權重?對我而言,是一個謎。”
他不由得輕歎一聲:“人心,還真是最難揣測。”
“102号,請将整份報告和附帶的心理輔導記錄轉發給梅蘭達指揮官,并抄送給幾位艦長、秦翎洋與姜之餘。”
他輕聲命令道。
大讨論即将拉開帷幕。
而他,很想知道——這份來自他這個小兄弟“102”的提案,會掀起怎樣的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