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響起淅淅瀝瀝的水聲,趙郢看完報告無事可幹,便扯下領帶,看着玻璃後模糊的人影發呆。
今晚是他鬼迷心竅。
本想做個好事,誰知一不小心,好人當到了床上。
其實韓謙并不是他心儀的那種類型,趙郢喜歡的是氣質溫潤如玉的人,這類人跟韓謙同台比較,不亞于羚羊對上北美灰狼。
但更重要的是,趙郢曾在一個他裡裡外外都喜歡的人身上栽了個大跟頭。
比起被白白浪費的幾年光陰,嘗試一點新鮮事物對他來說也未嘗不可。
但之後等韓謙從浴室出來,他才明白自己過早地誇下海口,死到臨頭還不自知,以至于進退兩難、退無可退,親手把自己送到沒開過葷的肉食動物嘴邊。
太荒唐了……
他的手貼着韓謙寬闊的肩胛骨,這人背部凸出的線條利得仿佛能把人割傷,一摸就知道健身房沒少泡。
趙郢襯衫紐扣蹦掉三顆,嘴唇被吮得紅腫,字句在唇舌莽撞的交鋒中零落,半天說不出一個完整的句子。
換氣的空隙,他像是溺亡在海水裡的倒黴蛋,浮上海面拼盡全力地呼吸。
“我還沒有洗澡……”
“你身上很幹淨,不洗也可以。”韓謙本來想說趙郢很香,想了想還是換了種含蓄的說法。
他在國外呆了很長時間,思維裡帶着西方人的直白,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
就好比他意外接住差點摔倒的趙郢,看到他頰邊那顆又淺又小的梨渦時,不可能違心說自己毫無感覺一樣。
趙郢被他蹭了一臉的水汽,無框眼鏡起了霧,歪歪斜斜地滑到鼻尖。
韓謙的發質很硬,趙郢的眼睛在聚焦與渙散之間來回變換,他十指插進韓謙發間,揪着褪成黑棕色的發根,後腰往下是一連串暧昧的揉痕。
時隔多年,他依舊記得這個晚上韓謙毫無章法的吻。
也記得他失聲地扯着韓謙的頭發,那個人用犬齒報複性剮蹭他的鎖骨,悶哼着說的那句話。
他說,這是他的第一次,他不會停。
葬禮進行到一半,南水市上空飄起小雨。
韓謙的母親遠在美國,親生父親,也就是雲升集團老總喬彬程一個月前突發中風,至今未能恢複,葬禮都是坐在輪椅上經專人推過來的。
四方開闊的墓地前,黑色的雨傘擁擠着形成一片穹頂,周甯擡着韓謙的黑白遺照,高聲念了一段悼詞。
“最後,按照韓先生遺願,現在由我來播放他生前想說的一些話。”
周甯早已安排好了音響設備,他做了個開始的手勢,韓謙的聲音頓時沖破雨幕:
“爸,非常抱歉地通知你,我喜歡男人,齊家要絕後了。”
“不好意思,突然想起來我姓韓——韓家要絕後了。”
四周死一般的寂靜。
趙郢:“……”
沒等衆人調理好,下一句更是令人難以言喻:
“我先走一步,您如果實在想我,歡迎下來和我作伴。”
輪椅上的喬彬程被這個大孝子感動得面容猙獰,口齒不清地“咿咿呀呀”,不知道在說什麼。
他被人推走後,音響沒有停:“參加葬禮的賓客裡應該有我的愛人,不管他有沒有來,接下去的話都是對他一個人說的。”
開頭的人名刻意做了模糊化處理,用特殊手段蓋了過去:“**你要是敢那麼快移情别戀……”韓謙頓了頓,聲音伴随着電流聲,莫名有些陰冷,“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
這毫無疑問是在場大多數人參加過的最别出心裁的葬禮。
白舒沅和趙郢并肩而立,她被韓謙這幾句話驚掉下巴,瞳孔震顫地望向上司:“趙哥,韓謙竟然結婚了?”
趙郢表情怪異地“嗯”一聲。
“但是聽起來……”白舒沅咽了咽口水,“好像又離婚了。”
她有些語無倫次:“哈哈,但韓謙對他老婆還挺深情的。”
趙郢:“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