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人是受本能驅使的,就好比危難當頭母親會下意識護住孩子,一個小孩在大街上喊“媽媽”,所有年齡合适的女性都會回頭。
他隻記得看到燭台的那一瞬間,所有念頭都被摒棄,唯一想要的就是讓韓謙活着。
“趙郢,不要以為哭就能逃避我的問題。”
趙郢擦擦臉頰,幹燥的。
“誰哭了?”
“你眼眶紅了。”
他趿着拖鞋,無視韓謙的謊言去外面倒了杯冰水。
韓謙恍若一隻被趙郢牽着繩的氫氣球,趙郢走到哪他就飄到哪。
途徑客廳,窩在沙發上的比格犬吸吸鼻子,桂圓核大小的眼睛惺忪地眨巴兩下,緊接着瞪得渾圓。
韓謙叫了聲“公主”,它從沙發一躍而下,在撲向韓謙的後一秒以頭搶地,撲了個空。
這一幕剛好被趙郢盡收眼底。
他當着韓謙的面點了一根煙,潤紅的薄唇吹氣似的輕輕呼了一下:“你永遠都是這樣了嗎?”
“不一定。”
韓謙隐忍地壓着眉,他目前沒有能力幻化出完整的鬼形,但他還是浮到一米九二的高度,深沉道:“多虧你燒的長生燭,我大概很快可以形成真正的實體。閻王說落成的速度因人而異,有的人快,有的人慢。一周、一月,一年都有可能,這個說不準。”
“你會隐身嗎?”煊赫門的煙嘴有點甜味,趙郢舔了舔嘴唇,一抹甜膩的藥味在舌尖暈開,“就像WPS設置透明度那樣。”
“當然。”韓謙驕傲地說。
他敲了個響指,身體慢慢淡化到接近透明的程度。
“百分之九十。”
外形線條加深了一些。
“百分之六十。”
加深更多。
“百分之三十。”
接近活人的顔色。
“百分之十。”
趙郢回憶起幾天前莫名出現在腰側的淤青,像極了被手指掐過的樣子。
這種痕迹并不是他第一次見,因為他和韓謙的每一次總是不那麼溫和,他的膚色也恰恰是容易留痕的類型。
“所以之前是你在浴室偷看我洗澡?”趙郢找了個煙灰缸,将煙頭按了進去,“我腰上的手印也是你掐的?”
韓謙緩緩目移,交待罪行絲毫不拖泥帶水:“嗯。”
“……”
趙郢沉默片刻,最後沒有選擇追究下去。
“也就是說,你并不是完全無法碰到陽間的物體,可以使身體的一部分與人或物接觸?”
韓謙:“嗯……沒錯。”
“那以後每天遛狗的任務交給你負責,記得淩晨再下去,别吓到小區其他住戶。”
趙郢眼皮有些沉,滿臉困意,他指向與主卧一牆之隔的客房,“那個房間歸你,晚上不許進主卧。”
“趙郢,我不想分房睡。”韓謙飄浮在主卧門口。
趙郢打了個哈欠,眼尾濕潤:“不想睡就滾出去,第二天我再找個道士收了你,讓你在人家葫蘆裡睡。”
他關上房門,一沾枕頭就睡過去了,睡眠質量是這段時間以來最好的一次,連慣用的小夜燈也沒開,隻是睡夢中隐隐約約感到被窩裡多了點什麼,左手邊的被褥也被頂出一道人形。
四月份的南水市晝暖夜涼,冷空氣嗖嗖往趙郢脖子裡鑽,他不得不靠過去取暖。
靠着靠着,趙郢意識到不對,忽然間睜眼驚醒。
他幽幽地盯着那撮黑棕色的頭發,說:“韓謙,回客房睡。”
那人夢呓般喃喃:“不要……我怕鬼。”
趙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