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故事主角是小鎮上一個工人家庭裡的小女孩,明珠。
原本是獨生女的她生活幸福,父母一個是技術骨幹一個是老師,雖然奶奶因為她是女孩總是對她不鹹不淡的,但比起大院其他“招娣”“亞男”來說,“明珠”顯然要更受爸爸媽媽喜愛,明珠性格十分活潑,而且像個男孩子一樣調皮搗蛋。
直到明珠六歲那年,她的弟弟出生了,全家的愛熱烈而又濃厚的轉向了弟弟青雲的身上。
剛剛上學的明珠在還不知道怎麼寫“重男輕女”的年紀,感受到了什麼叫“重男輕女”。
曾經一下班就大喊“我的明珠在哪”的爸爸,現在下班隻會一臉笑的說“我的寶貝兒子今天乖不乖?”
曾經隻要明珠一摔跤就趕緊抱她起來親親抱抱順便檢查的媽媽,現在隻會一邊小心的沖奶粉一邊頭也不擡的叫她自己趕緊爬起來。
奶奶對明珠的态度倒是一如既往,但明珠從沒想過原來奶奶也會對别人笑成一朵花,隻是對象不是她而是弟弟。
待到更大些,明珠的感覺也更加明顯了。
小時候明珠在外頭闖禍,奶奶總是提着她去跟人家道歉,現在弟弟闖禍,奶奶卻總是帶着弟弟去找回場子。跟弟弟發生矛盾,不管是奶奶的呵斥、媽媽的指責還是爸爸的勸導,話裡話外都是一個意思,“弟弟還小,你是姐姐,要讓着他。”
隻有在生日才能得到的新玩具,弟弟每次上街都能拿回一個,隻有過年的時候才能得到的新棉襖,才剛剛入冬弟弟就已經穿上了,家裡還訂了一瓶牛奶,當然也是弟弟才能喝的。
明珠覺得不服,她抗議過,可是周圍的人都覺得她太矯情,女孩讓着男孩,姐姐讓着弟弟,這不是天經地義的事嗎?甚至比起其他一些同學來,她家有電視有洗衣機,她的衣服也不是撿哥哥姐姐親戚家的舊衣服,補丁都沒有一個,而且她每天早上有一個雞蛋吃,家裡每天都能見着葷腥……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明珠覺得很迷茫,為什麼同是爸媽的孩子,她就得天生低弟弟一等,因為她是女孩?不是說婦女能頂半邊天嗎?為什麼頂了半邊天,得到的卻沒有半邊天呢?
明珠的初中班主任是一個嚴肅又嚴厲的小老太太,平時對學生們的學習抓得很緊,對于明珠情緒的波動,她也很快就發現了,便找了個時間約談了明珠。
在得知明珠的困擾後,小老太太沒有告訴她要去争取自己的正當權利,也沒有對她說習慣了就好,而是對明珠開始講起舊社會時的女人,那時候的女人是工具,是牲口,直到新社會,女性可以學習,可以工作,通過自己的努力,在自己的工作崗位上體現了社會價值,所以才有了那句“婦女能頂半邊天”。
“女的真的不如男的嗎?不是,男人能做的女人一樣可以,但你怎麼證明?就隻能靠學習、工作,用最好的成績證明自己,用最高的價值證明自己。”小老太太講起了裹着小腳扛着槍長征的女戰士,講起了?孟良崮戰役時?在冰冷的河水中用身體搭浮橋的32名沂蒙婦女,講起了中國現代婦産科學的奠基人之一林巧稚、被毛主席稱為“女中豪傑”的新中國司法部首任部長史良……
小老太太跟明珠聊了兩個多小時,明珠兩眼放光,猶如醍醐灌頂。老師說的對,她要考第一,她要上最好的大學,誰要說她不如男孩那就比比,國家認證。
不過考大學還遠,先訂個小目标,考上市重點。
寫完最後一個字,馬麗麗麻溜的把筆一扔,把稿紙塞到桌子旁的紙堆下,打算未來幾,三,二……好吧,明天一天都不打算再寫一個字,好好休息一下,等到後天再繼續碼字。
那按計劃趕不上變化,晚餐的時候,徐明惠在餐桌上通知了一件事。
“明天早上咱們回遊江一趟,麗麗明天早上早起就别聽廣播了。”
“哈?”馬麗麗驚訝的飯都從嘴裡掉回碗裡,“怎麼突然要去奶奶家?我還什麼都沒有準備呢。”
“你還需要準備什麼?”徐明惠覺得女兒的問題十分可愛,“就住一晚上,也不用換衣服,你什麼都不用拿,還要準備什麼?”
馬麗麗:“……”話是這樣說沒錯啦,可是她還有兩張彙票沒有兌成錢呢,這個點也趕不上了,毛線帽雖然勾好了,可是這天愈發暖和,還要帶上嗎……算了,帶上吧,應該還會冷,不是說二八三九亂穿衣嘛。
馬麗麗沒啥準備,徐明惠可是準備了,昨天逢墟的時候有賣桂魚的,還活着的,她買了兩條。這可是好東西,對大病愈合補身體非常好,正好老父一條,公公一條,上星期姥姥孫梅在釣魚佬那買到一隻甲魚,這也是好東西,孫梅讓她帶去遊江給馬喬生,徐明惠推辭不過,這不,養了幾天,也正好帶上。除了這倆,徐明惠還早早就托去省廳出差的同事幫她帶了點營養品,兩個老爹,一人一份。
雖然之前徐明惠表現的很是斤斤計較,但那是親兄弟明算賬,該辦事的時候,她也是不含糊。
提着大包小包,拖着馬麗麗,擠上了車,又擠下車,這幾天熱的不像初春,穿着毛衣外套,兩人都熱的一頭大汗。
一進門還來不及打招呼,徐明惠就趕着說,“快看看這魚,還活着沒?不行呆會就得做了。”
“哎呦,哎呦哎呦,這,這怎麼還有一隻老鼈,吓我一跳。”何夏上前接過,差點沒摔了。
“哎,這也是運氣好,要是冷的時候,這還釣不着。”徐明惠一一打過招呼,把帶來的東西在堂屋拿出來,順便給大家展示一下。
在家的都圍了過來,嘴上啧啧的,“這麥乳精可貴啊。哎,這是什麼?”
“這是奶粉,我托人在省城買的,他們那有奶粉廠,給本地賣的都是這種,沒罐的,就是袋裝,一包就是兩斤。”
“這個好這個好,明惠,這個難買吧?貴不貴?”
“是有點,不過這不是家裡有需要嘛,而且又不經常買。”
“哎呦,這是上海的奶糖吧?過年那會百貨公司也進了一點,買都買不到,一會會就賣沒了。”
“明惠,你這可破費了。”
這時候奶奶沈月慢慢的從屋裡出來,整個人都一副疲憊的樣子,她對徐明惠說:“帶這麼多東西幹嘛,親家公身體也不好,他不也得多養養嘛。”
徐明惠收了收東西說:“我爸那也有,這些都是給爸的,那甲魚還是我媽給我讓帶來的,說現在我爸身體還行,不吃也行,爸剛做完手術更需要,我還帶了條桂魚,要是爸可以吃,那今天就做了吧,昨天買的又坐了一路車,怕不好了。對了,爸現在身體怎麼樣?我去看看他,這東西我拿進去吧?”
沈月點點頭,徐明惠提着袋子進了房間。
馬天華正在房間裡給馬喬生量血壓,徐明惠輕手輕腳把東西放在桌上,問候道:“爸,你感覺怎麼樣?還好嗎?”
馬喬生消瘦了許多,人都脫相了,他的狀态比之前徐正義那會兒可差多了。
這幾天熱,毛衣都穿不住,徐明惠剛下車也是一頭汗,可是馬喬生這會兒還蓋着厚被子,躺在床上頭上也戴着帽子。床上一年四季都挂着的蚊帳擋住了部分采光,昏暗的架子床上仿佛還在冬天。
馬喬生躺在床的外側,眼睛半睜,微微點頭,聲音嘶啞又有氣無力,“好。”
馬天華在旁邊解釋:“之前在粵市手術就住了十天的院,又在租的房子那休養了差不多一個月,來回檢查了兩次說能坐火車才回來,回來又累的不行,馬上安排在人民醫院又住了差不多十天,打了幾天營養針,檢查說情況還可以才回來養,回來也還沒幾天。之前在粵市一直都是吃不了東西在打針,回來還好了一點,現在可以吃一點流食了。”
原來如此,吃不了東西,難怪這麼瘦。
“那魚湯能吃吧?我帶了條桂魚來,咱煮稠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