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嘉看了看牆上的鐘,九點半,還有兩個半小時就是新的一年了。
新的一年,她要好好治病,全力配合醫生,好好吃飯,不要再這麼瘦了。
她要早點出院,找一家文身店,在左手腕上文一條甜橙項鍊。
都說文了身就洗不掉了,洗不掉,多好啊!
那樣,她就可以一直戴着那條甜橙項鍊,不管去哪裡,都不會忘記戴或者弄丢。
她要早點出院,不管她的遲哥躲在哪裡,她都要把他找出來。
她媽媽從小就教育她,犯了錯能改正,就是好孩子。
她希望她的遲哥可以當好孩子。
不管他被判幾年,她都會等他。
如果等他出來,沒人要他了,她會要他。
她會做他一輩子的“小嘉同學”。
如果他不嫌她髒的話。
……
除夕夜,跟往常唯一不一樣的是,允許病人自由選擇是否看春晚。
艾嘉病房裡三個人去看春晚了,剩下三個人——她、馳路、楊雨菲。
楊雨菲縮在被窩裡睡覺,馳路剛睡下。
艾嘉睡不着,站在窗前,擡頭望着窗外柔和的月亮。
她想起了往年除夕,她的遲哥拉着她下樓,跟别的小孩一起玩摔炮,“啪”地一聲落地,響聲震耳欲聾。
起初她還不習慣,不想跟他們一起玩,後來融入其中,玩得不亦樂乎。
上初中後,遲予辰不玩摔炮了,她問遲哥為什麼,他說“幼稚”。
從此,不幼稚的遲哥開始跟她一起玩仙女棒,說仙女棒多好看。
她想起了元旦時,在窗前放的那三隻仙女棒,雖然那是一場美好的幻覺,但她甯願相信是真的。
她想起了十七歲那年,在她被霍盛源無情jian踏的那段時間裡,她的遲哥送她解語花,陪她演《羅密歐與朱麗葉》,想起了他在她的朋友圈發的詩一樣的評論:
我來到莎士比亞的王國
喜歡做盡情綻放的花朵
歡迎你來到浪漫的國度
你要不要摘下青澀秘果
後來,她來到這裡,把這首詩念了一遍又一遍,終于明白,這是一首藏頭詩。
每個首字連讀起來是:我喜歡你!
艾嘉不禁苦笑,為什麼當時的自己那麼笨,沒有發現呢?
不過,就算發現了,又能怎樣?
遲哥啊,你确實是一顆青澀秘果。
你要是成熟的話,不值得為我這樣的人辜負父母、毀掉前程。
艾嘉輕手輕腳地走到窗前,拉開抽屜,從一堆皺巴巴的千紙鶴裡拿出了日記本。
借着今晚難得的皎潔月光,她在新的一頁開始寫。
2016年2月7日晴天
他們說,伊甸園裡的禁果不要偷吃,要不然會被斬首。
我偏要摘一顆嘗嘗,結果,多可笑,沒嘗一口,卻被斬首。
不,我受到了比斬首更可怕的懲罰——身體與靈魂布滿淤泥。
我沒有分身,身體無法洗淨,靈魂無法分離。
翻越青春之海,也無法尋到自由的蹤迹。
我不過是想去莎士比亞的王國,做靜靜綻放的解語花。
哪怕得到一點浪漫也可以,畢竟月亮和玫瑰不可兼得。
羅密歐和朱麗葉的曠世愛情不屬于我,但他們的悲劇屬于我。
荒蕪生生不息,天空終于沉寂,而我始終逃不了命運的掌心。
時光無法倒退,人生無法重來,淤泥變不了星星,星星也無法下凡。
你是白天,我是黑夜。遲哥,我們還能不能相逢于這人世間?
都說人生苦短,遲哥,在這苦短的人生裡,你還能做我的光嗎?
我無法再走向我的理想國,我隻能走向幻想盡頭,多希望盡頭是你!
雨果說過“人有兩次生命,一次是出生,一次是戀愛”。
這樣看來,我也算幸福過的人。
窗台的解語花快要開了吧。
遲哥,以後,你願意跟我一起看盛開的解語花嗎?
遲哥,你快來吧,快帶我走吧,帶我去逃亡也行。
天大地大,總會有我們藏身的地方。
新的一年,希望遲哥,回到該去的地方,在新的地方,一直幸福。
新的一年,希望自己,能找回孩子般的快樂,一直無憂無慮地生活。
黑夜總是燈影幢幢,而我們,一定可以再次見到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