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什麼!”朝珩本還有些困意,見狀完全清醒,趕忙直起身。
“噓!少俠,我、我不碰你,求你讓我在這待一夜,待一夜就好。我不這樣做,王上會懲罰我的。”少女帶着哭腔,急得快要哭出來。
這是什麼規矩?
朝珩胸如擂鼓,這才慢慢緩下氣息,“你在這睡吧,我去椅子上。”
柔軟的手攀上他的臂,哀求道:“不!就這樣,少俠,小阮求你。”
那晚上,朝珩睡了個極其不踏實的覺。
一連幾日,小阮都這樣哀求着與他同眠,他也連着幾日都睡不好。
他在内側,面向着窗;她在外側,蜷着身子向着他。
一張床,兩顆心,中間泾渭分明。
直到第五日,她不光要同睡,她的手也不安分起來。
這樣的行徑,與她之前那天真單純的模樣全然不同。
朝珩徹底生氣,起身怒斥道:“小阮,你怎能這般不自重?我在避你,你看不出來麼?為何還要如此?”
其實他說完那句話後就後悔了。
他看到對面少女無措的手,慌張的眼,畏懼的神色。
寂寥的月光落在她的眼中氤氲成了悲傷的露。
悲傷的露滴在他心中凝結成刺痛的霜。
他張口,聲音幹澀,“我不是……”
小阮手忙腳亂地收攏自己的衣襟,如收起碎了一地的自尊,雙頰不正常的紅不知因為羞恥還是别的,“對不起,少俠,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沒等他說話,小阮便匆忙地跑了出去。
其實已經很多年過去,朝珩還是時刻在想,如果那晚他沒有兇小阮,如果那晚他追了上去,如果他那時已經有現在的力量,如果他剿滅地宮再早一些,如果他不是修的無情道,如果他不是那樣自負,會不會後面所有的事都不會發生。
他想要的如果太多了。
但人生就是一把開弓的箭,沒有如果,也無法回頭。
·
五年多前一戰,陵江地宮大敗蛇族,元清霜最鐘愛的女兒元白露死在那場戰争中。
為賀大勝之喜,地宮大辦慶功宴,所有人都要參加。
絲竹管弦、瓊漿美酒、山珍海錯不必細說,酒足飯飽,更有鸾颠鳳倒之事,縱情聲色至極,令人耳紅目赤。
陵江王一襲紫衣,戴着面具,高坐于金磚玉砌的王位之上,執杯悠哉道:“食色人之欲也,我地宮從不信修界那些衛道士虛頭巴腦的禮儀道德,什麼無情道有情道,力量、财富、藝術、美色,世間至高之物,就是陵江追求的道,今日我與諸君共享!”
歡呼聲響徹天地——“與王同享!”
與其扯什麼萬物有靈,不如說人歸根結底也就是動物,釋放原始的本性,遵從身體的渴望,忘記束縛,忘記教條,忘記規則,忘記一切,享受狂歡。
旁邊不時傳來歡娛的聲息,也夾雜哭泣和求饒的聲音。
朝珩隻能低頭一遍遍地喝酒。
野蠻之徒,癫狂之輩。
牲畜。
原來那些給他們安排的随身婢女,其實也是給他們發洩的工具。
小阮給他添第九次酒時,他沒忍住,泛白的指節捏碎了酒杯,他起身向陵江王告退,以不勝酒力的理由。
“不勝酒力啊……”陵江王輕輕一笑,抿一口酒,道:“今日所有地宮子民在此同享歡樂,愛卿離席,豈不少了許多樂趣?再說,身為地宮子民,怎能不勝酒力,愛卿剛好多練練。知珠,去敬鄭卿一杯。”
“不勞煩大将軍,王上,臣實在身體不适,臣先回去歇息。”
他給小阮遞了眼神,想一同離去。
靜默片刻,陵江王語氣并沒變,說出的話卻讓人無端發冷,“知珠,你怎麼調.教的小阮,鄭卿連碰她都不願碰。”
聲音不大。
可小阮和知珠同時跪了下去。
“小阮無能,求王上恕罪!”
“臣失職,王上恕罪。”
“非小阮之過,是臣……”話音未落,一股森寒之氣籠罩全身,他便一句話也說不得,更被那突如其來的威壓壓着脊梁,跪在冰冷的殿堂上。
山傾海倒般的力量,不容抗拒,不容質疑,讓那腿骨幾欲碎裂。
知珠低笑,鬼魅般的傳音入耳,“鄭兄清高不入世俗,何必在娼.妓面前逞英雄。”
陵江王起身,紫衣淩然,野蠻的王座之上、無序的權力之巅,含笑的聲音帶着磅礴的力量,傳遍宮殿每個角落。
他說:“小阮,來我這裡,讓鄭卿與衆子民一同看看,到底該怎麼好好疼你。”
他說:“懲罰與極樂,與諸君共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