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枝頭,花影綽綽。
忽然,不遠處傳來一聲清脆的枯枝斷裂的響聲,驚擾了一場春色好夢。
二人從好夢中恍然遊離而出,裴思星沉眸厲聲道:“誰?”
無人應答。
阮含星撫上他的面頰,這才撫平他眼中警惕與燥意,她輕聲道:“這附近也常有小動物,怕是哪個小兔子小松鼠之類的跑了過去。”
不過被這聲響打斷,二人自那旖旎之情中抽離出來,便不好再繼續,況天色已晚,也該休憩。
她又道:“師兄,我們回去吧,這裡夜深露重,我有些冷了。”
她将手掌搭在裴思星手上,後者反手握住她的手,果然有些冰涼,于是握得更緊,企圖将自己的溫度傳遞給她。
溫存片刻,裴思星将她橫抱而起,溫聲問她:“小阮,我送你回去,你想回清梧峰還是玄陽峰?”
“涵姐姐現在應已睡了,我回玄陽峰,怕是會打擾她。”
“無妨,玄陽峰也有很多空院落,我為你辟一間便是。”
阮含星望着他那雙清冽如水的眸,忽然輕笑一聲,看起來溫和的師兄,其實也是個骨子裡‘霸道’的人,看似給了她選擇,但其實早有偏向。
裴思星問她笑什麼,她搖搖頭,說是秘密。
裴思星方要禦劍而去,阮含星扯了扯他的衣襟,道:“師兄,我的鞋還落在地上呢。”
原來她從水中上岸時一直赤足,那雙鞋差點被他們遺落在這。
裴思星于是又将她輕輕放下,給她穿好鞋再抱起來回峰。
一路上,阮含星都在想會不會有哪個弟子道君睡得晚,遇到了他們,那一定很是刺激,誰知一路寂寂無人,倒有些沒趣。不過她沒想到裴思星竟敢一路抱着她回峰,與他平時那幅模樣可謂迥然相異。
難道一晚對他的改變竟這麼大麼?
還是說,其實裴師兄骨子裡便是這樣的人。
回到玄陽峰,裴思星把離他很近的一方隐星齋給了她,她也就臨時睡下了。
翌日晨起時,上官涵倒很驚奇阮含星出現在玄陽峰,阮含星解釋是她昨日又練劍到深夜,怕打擾她休息,又不想一人住在清梧峰,便拜托裴師兄辟一方新屋子收留她。
“小朋友就是精力好,睡得少,還這麼有活力。”上官涵打趣道。
兩人便又攜手去藏雲宮,留甯煦和裴思星随後出發。
今日裴思星要教授的是禦風訣,從前講如何避風,今日便講如何操縱清風。
他立于高台授課時,目光溫和,卻從不停留在一人身上,而是随着授課緩緩掃過每一人,阮含星今天格外認真,盯他許久,發現竟也沒讓他對她的視線格外優容多久,于是不免生出些性子。
待他讓大家練習,走到台下她案前時,她故意縱了一陣風把桌案上的紙筆都吹到他身上,未幹的筆尖墨在他錦白的袍服上蹭出一片刺目的墨迹。
“玄陽師兄,對不起,我剛剛沒收住力度。”她滿臉愧色,無辜道歉。
裴思星望她一眼,唇畔微勾,雙指輕勾,那散落一地的筆墨便位歸原位,衣上的墨迹也随之消失,“無妨。你再練一遍,我看看如何。”
于是阮含星故技重施。
裴思星依舊淡然處理,隻是唇畔的笑容愈發柔和。
阮含星自覺無趣,埋頭抓起筆在紙上胡亂寫起來,不再搭理眼前的人。
下課後,裴思星本要走過來找她,可令人意外的是,另一個人先他一步來找她。
來人屬實意料之外,是芙菱。
“阮含星,我有事找你,我們出去聊聊。”
阮含星擡眸看她,不知何故,芙菱那張嬌顔此時略有些蒼白,眼下也泛些淡青,似是沒睡好,不過她神情和從前一樣,此刻依舊微揚着下巴,帶着矜傲。
阮含星挑挑眉,站起來,笑道:“不巧了,師兄也要找我,我們下次有機會再聊。”
芙菱卻直接握住她的腕。
上官涵不忿,“怎麼還強迫人?”,卻被芙菱一句“我是你師叔,長輩談事,小輩别插嘴”堵回去。
阮含星對上官涵安撫一笑,轉而對芙菱道:“行吧,師姐,你有什麼事?”
芙菱直接拉着她的腕,行色匆匆走了出去。
芙菱步子很快,走了很久,又是下坡又是上山,阮含星走得有些疲乏,“你到底想說什麼?還要躲到這麼遠的地方?”
終于到一處,芙菱停下,她語帶三分怒,“就是這,你自己看看這是哪,看了你就知道。”
阮含星望了一圈周圍景色,潭水幽遠,上方飛瀑蕭飒,正是未了瀑下方崖底清潭。
“師姐有話直說,不要扭捏。”阮含星微斂笑容,淡下語氣道。
“你……你對玄陽師兄做了什麼,你自己心裡沒數麼?”芙菱憋了很久,直到滿臉通紅,才把這句話說出來。
話音落地,阮含星便了然了,她哈了一聲,緩步上前繞着她走了一圈,斂眸輕笑道:“哦,原來師姐就是那隻敗興的……小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