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春生并不想她真的去練劍,于是道:“我這裡還有另一道曾經滄海符,拓下的是你……先鄭家主的記憶,你要看看麼?”
她覺察出阮含星對父母的抗拒,因此還是把那句“你父親”抑在了口中。
阮含星沉默了。
還未作出決定前,侍女進内間通報,說清梧君他們回來了,說罷還有些面露難色。
遇春生問:“怎麼吞吞吐吐的?”
侍女支吾片刻,道:“他們把蛇也帶回來了。”
“……活的死的?”
“大概是死了。”
遇春生扶額,揉了揉太陽穴。
阮含星聽見朝珩他們回來,便跑了出去,邊跑邊喊:“師尊!師兄!”
然後和朝珩撞了個滿懷。
一旁的王筠之原就臉色蒼白,現下更是白的發青,他指着朝珩的懷中,“蛇……蛇……”
“這竹葉青死得透透的,不妨事。”阮含星迅速蹭完一波溫暖後,便從朝珩手中接過那條一米多長的青蛇,“師尊,借我玩玩呗。”
朝珩嗯了一聲,便給了她。
遇春台前剛好有一段緩坡,阮含星就把那蛇放在緩坡上踢着玩,滾上滾下的。
朝珩見王筠之臉色不好、站着不動,道:“小孩子玩心大,我們先進去吧。”
王筠之隻好勉強扯嘴一笑,點頭稱是。
進了遇春台,遇春生正泡好茶招待他們。
遇春生今日穿着的是一身古樸簡約的赭色曲裾,氣質清雅,隻是臉上紅印未消全,朝珩看在眼裡,坐下問道:“前幾日外出了麼?”
遇春生給他和王筠之斟茶,“是,你們呢?聽說穎畫的屍體都給我帶回來了,看起來很順利,就是這位王兄弟的臉色不大好。”
王筠之不好意思道:“您見笑了。”
朝珩道:“找到她時,她未化元身便開始在竹林裡捕獵絞尾,若是初見,确實要緩幾天,我那時也一樣。”
“穎畫也太不講究了,”遇春生啧了一聲,“五族族長中她好歹最美,行事卻最粗野,真是白長一張美人面。”
“你要的報酬在這裡。”朝珩從袖中拿出一個方盒,放到桌上,遞給遇春生。
打開盒子後,是一枚青玉質地暗紅紋路的蛇丹。
竹葉蛇族蛇丹是一劑毒藥,也是一劑猛藥,可調制成劇毒,也能調制成暴漲靈力的丹藥,全看丹修手中如何變換它。而族長穎畫的蛇丹,更是萬金難求。
遇春生接過,而後問:“魂珠呢?”
“穎畫自爆魂珠而亡。”
爆了魂珠,窺不得記憶,便無法讓人知道露橋霜林所在。遇春生忍不住笑了一聲,“忠誠,的确是蛇族難能可貴的優點。”
“現在,百曉生可以告訴我,畫中人是誰了麼?”
遇春生把玩着蛇丹,懶懶擡眸和朝珩對視了一眼。
朝珩對王筠之道:“筠之,你去看看含星在做什麼,那蛇差不多也一米多長,有些重量,我怕她玩着玩着生出些事。”
“啊……額……是。”王筠之起身離席。
“清梧君這請人的理由真是有些生硬。”遇春生悠哉道:“那畫中人就是秦家家主的長孫秦克儉。不過,你們也不用去找了,昨天,阮姑娘已經解決了。”
朝珩那雙琥珀色的眸蓦地冷冽下來,“你支開我們,卻讓她一個人碰世家?”
“我在她身邊,不會給世家留一絲痕迹,不是麼?”
“沒有人是絕對算無遺策的神,百曉生也無法真的百曉。你瞞着我,帶她去秦家冒險,我甯願你讓她去殺穎畫。”
“這句話我也要奉還給劍聖。憑你一己之力,蕩不平天下事、也殺不盡該死賊。你的身體如何你自己心裡清楚,上次我就告訴過你,阿璟阿瑛也沒少勸你,就算要玉石俱焚,你能焚幾次?你這把‘劍’已經千瘡百孔,凡想成事總要後繼有人!”
朝珩不語。
遇春生輕歎,平複道:“還是說,你擔心她步了你的後塵,或是陸晚舟的後塵?”
朝珩将茶一飲而盡,起身道:“事已了,我等不便再叨擾遇春台,今日便告辭。“
說罷便要邁步離去。
遇春生攥緊了衣袖,亦愠亦歎,“……十六郎,你變了,從地宮回來後你就變了。從前你同我什麼都能說,可如今我們間隻剩這隻語片言。”
“……走了。”
她亦起身道:“我今日明明白白告訴你,鄭家是開始,秦家不會是結束,就算我被廢了修為,沒辦法再像個正常人一樣生活,我也一定會讓這些世家大族爛掉,無論用什麼手段。”
朝珩推門而去。
另一邊,外面翠林中,阮含星正把穎畫碧綠的蛇身在樹上打了個緊緊的死結,然後用手挂在上面蕩秋千,沒一會看見王筠之從裡面走出來,二人對上了眼神。
王筠之朝阮含星走來,看見樹上被打成結的蛇,剛恢複血色的臉又白了起來,“師妹……你……”
阮含星一把拉着他的衣袖,将他推往樹邊斜着靠去,裝作沒發現他的反應,好奇道:“師兄,你怎麼出來了?”
“咳……也許……也許是百曉生和師叔有什麼重要的事要談。”
“好吧,”阮含星忽然想起之前遇春生調侃王筠之的話,又見他面色不佳,于是調侃道:“師兄,你和師尊去找那穎畫,她可有對你圖謀不軌?”
“當然沒有!”王筠之被她的話驚得又開始臉紅,“怎麼可能……師妹,你也……你也開我的玩笑。”
阮含星扶着他的肩,踮起腳來佯作細細端詳一番眼前人面容,“如何不可能?師兄溫和俊朗,那穎畫是出名的好色之徒,見你這般,如何不動心?”
正如遇春生那天所說,蛇族偏愛的男子,往往是氣質柔和、容貌溫婉的類型,王筠之膚白清俊,還這麼容易害羞,如果把他投到蛇女中間,如果不被納入洞穴中做夫君,應當會被采補而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