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會議正式開始之前,風見被特地叫去了高層的辦公室,當年要他少管點事情的老頭子一臉笑眯眯地看着他,讓風見心生警惕。
「風見君辛苦了,到了今天這裡,少不了你的努力。」對方語重心長地說道。
「哪裡哪裡……」風見保持着欠身的姿勢摸了摸頭,心裡倒是嘀咕了起來:先前零組出了這麼多苦難的時候也沒見您幫忙,現在這又是怎麼回事?
上司親切地讓風見放松後,給他交待了一些會議上的注意事項。雖然此前風見沒少參加過聯合搜查,但這種有國際人員參加的會議确實沒有經驗。上司抽出了一份名單,裡面列着一大串人員姓名,供風見挑選。
「我之所以和你說這麼多,是要讓你放寬心。」上司冷不丁開口:「你們的功績,上面是不會忘記的。」
年過半百已然開始有白發的上司站起身來,慢慢踱步到窗邊,把百葉窗扒開一個小小的縫隙。風見見狀心口一緊,心中一股不好的預感蔓延開來。
果不其然,上司下一秒便接着說道:「所以考慮到保密性,我需要你記住:我們公安,有且隻有一位卧底,并且由于先前的洩露事件不幸暴露……」
他轉過來靠近風見,一字一頓地強調:「他的名字是:諸伏景光。」
與其說是提醒,不如說這根本是命令。風見拿着一沓保密協議,面無表情地站在諸伏身後,看着對方溫和地接受搜查一課警官們的問候。佐藤高木等人在伊達航的帶領下,一邊對諸伏噓寒問暖。
諸伏在刑警那邊的待遇和大部分公安一比宛如天上地下,倒也不能怪他什麼,畢竟他有在搜查一課共事的經驗,又有在那邊工作的同期……更何況,這一次确實有從搜查一課洩露的資料,刑警方面也啞口無言。
「如果其他公安能像諸伏君一樣就好了……」
「請别這樣說。」諸伏出言打斷道:「大家都是為了理想才努力的,隻是方向不一樣,難免有些摩擦……忙起來顧不上這些也很不好意思呢。」
被點名的警官撓撓頭,不好意思地挪開視線。
「我們的對手很強大,需要大家一起努力,不能掉以輕心呢。」諸伏意有所指地補充道。
這下刑警這邊不怎麼說話了,若是别的公安提出這點,那他們就要嚴正抗議了。可偏偏是主動發現問題的諸伏,這讓他們連毛病都挑不出。
佐藤把簽好的文件放好,看了看這尴尬的氣氛,頗為感慨地接過話頭:「辛苦諸伏前輩了,能從那樣的地方活下來……不過現在前輩不在那邊的話,我們要怎麼入手呢?」
「那就要拜托我們可靠的線人們了。」諸伏眨了眨眼睛,笑着回答道。
風見推了推眼鏡,把需要的資料整理好歸位後離開了被衆人包圍的諸伏景光。“可靠的線人”這一說法是他們達成的共識,上司指定公安隻有一名卧底後,就隻能用這個方法來掩蓋這些源源不斷的新線索的來源。
「為了保護我們還在黑暗中的同事,隻能這樣做了。」說着這樣的理由,把功勞順勢推給諸伏景光,也能讓他作為會議主導的理由更加通順。
風見沒有什麼可抱怨的,也沒法抱怨什麼。秘密部門是真,卧底保密是真,情報洩露更沒有作假。那位上司說的一切都符合邏輯,于情于理,風見裕也沒有反駁的理由和資格。但他總覺得事情不該是這樣。
他沒忍住回頭看了看那位才歸來的、位于人群中央的後輩,那些親切地問候與關心本應該也有降谷零一份。可在解密之前,安室透不過是一位快30歲還在打零工的蹩腳偵探,再厲害也隻是普通市民,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局外人。
而諸伏景光呢?歸來的卧底被放在了聚光燈之下,成為一個明擺着的誘餌,讓曾在蘇格蘭手下吃過虧的人恨得牙癢癢。他的人身安全又由誰來保證?有時候風見真的很想問,上面人當真不知道諸伏景光與降谷零之間的關系嗎?
「失禮了。」
風見正傷感春秋的時候,一個幹練的女聲從他身後傳來。轉過身,茱蒂·斯泰林為首的幾位FBI探員堵住了他的路。
「請問您是公安方面的負責人嗎?」金發探員的眼睛死死盯着風見,讓他有一瞬間覺得公安方面的布局被其他人察覺了。即便如此,他也不能就此承認這點。
「我想您認錯人了,」風見推了下眼鏡,擡手指向前方會議室的位置:「我們的負責人是諸伏警官,他正在會議室中和其他方面聯絡。如果有需要的話,我可以代為傳達。」
然而茱蒂探員并沒有就此罷休,她的眼睛輕輕向後短暫地瞥去一瞬,又集中到風見的臉上:「不,我們隻是希望詢問情報搜集的進度。我方至今為止還沒有收到一份完整的報告。」
可我們也還沒收到啊?風見在心底抱怨道,聯合搜查會議的通知來得很急,他們甚至連之前的洩露問題都還沒排查完畢就被安排了這些。本應該提供完整報告的人正絕贊停職中,近期更是受了傷又要躲組織那邊的風頭,壓根聯絡不上,就算要也沒有。
「當然了,我希望這位警官先生不要誤會。」詹姆斯探員從後方現身,一隻手拍了拍茱蒂的肩膀示意她後退,一邊用溫和的聲音繼續:「我方十分榮幸能與公安方面合作,但考慮到眼下情勢并不明朗,我們希望能有一份相對詳細的情報來輔助未來的工作……畢竟是聯合搜查行動,各方都有需要出力的地方,是吧?」
言下之意就是,我們現在兩眼一抹黑,你們又什麼都不說,所以不給情報的話,我們幹不幹、怎麼幹,你都别有意見。有意見就視為你們沒有合作的誠意,那便也不能怪我們不幹好事了。
風見在内心咬牙切齒地罵了好半天,但情報是拿不出來的,有情報也不會第一時間就拿出來給FBI,除非上司發話,不然他們公安一定得拿到絕對的主動權才行。
這樣想着,風見拿出了前段時間搪塞其他派别同事的經驗和眼前這群人打起了太極。就他為數不多與外國人的經驗來說,隻要他敬語說得夠多,就能拉低對面的反應速度。隻是沒成想,詹姆斯也是個語言能力優秀的人,他四兩撥千斤的能力一點都不在公安之下。
一着急,風見脫口而出:「我方對FBI方面的損失感到遺憾,赤井秀一探員是一名優秀的人才,我在此表示尊敬……」
此話一出,走廊裡陷入了沉默。茱蒂顯然沒有準備好有人要在這個場合提到這件事,臉上表情出現了一秒的裂痕。旁邊的卡邁爾更是氣得冒火,若不是茱蒂等人攔了一下,怕是當場抗議。
「哦呀?這裡出了什麼事嗎?」
兩邊正對峙着,走廊那頭突然出現了一個粉色頭發戴着眼鏡的年輕男人。他用輕飄飄的語氣插入這個戰場,彷佛沒有感覺到兩邊劍拔弩張的氣氛。
「ch……沖矢先生!」卡邁爾失聲喊道。
哦,原來是你,赤井秀一……嗯?赤井秀一!?
風見大驚失色,他前一秒才剛提過的男人就這麼大咧咧地出現在這裡。這個男人在幹什麼?如果被人發現的話,那降谷先生豈不是……
「啊,失禮了,我剛剛似乎聽到争吵聲,以為發生了什麼事情……」
「讓你見笑了,沖矢君。」
二人不知真假地客套了一番,詹姆斯随即向風見介紹道:「這位是沖矢昴先生,是工藤偵探的協助人……請不要擔心,我方可以為工藤偵探方面的所有人做擔保。」
風見聞言在心中冷哼一聲,就算警界對工藤新一再不滿,他也是日本的公民,你們米國人給他擔保是安得什麼居心?
「發生什麼事情了嗎?」終于忙完的諸伏景光快走兩步,從會議室向這邊跑來。見負責人來了,FBI衆人倒是謹慎地一言不發,完全沒有剛剛與風見對嗆的氣勢。
諸伏一一看過去,從FBI到風見,沒人主動站出來說明剛剛的争吵後,頗為困惑地轉向風見,試圖用眼神詢問。但沖矢這時候先他一步,向諸伏伸出手:「初次見面,我的名字是沖矢昴,很榮幸見到你。」
「哦、哦……」諸伏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赤井秀一這是鬧得哪一出,隻能暫時配合對方的演出。
「剛剛似乎有一點小誤會,不過已經被解決了……請問警官能不能借一步說話,我初來乍到有些不熟悉。」說着,他給了身後一個眼神。接到信号的FBI衆人恍然大悟,連忙各自找借口離開。
待其他人散去,諸伏領着沖矢和風見繞到了另一條走廊上,随便敲了幾下門後,征用了一間會議室。
「赤井先生找我有什麼事情嗎?」
「隻是代為轉達一下小偵探的不滿罷了。」沖矢,赤井聳了聳肩,兩手一攤沖着兩名公安說道:「波洛的服務生先生最近十分忙碌呢。」
就是說降谷先生回去上班了,風見對自己點了點頭。他看了一眼正在翻文件的諸伏和沒打算繼續開口的赤井,決定搶白道:「江戶川君是被FBI那邊擔保的代理人。」
諸伏翻文件的手一停,随即擡起頭向赤井确認:「我以為赤井先生是工藤君的……?」
「不,我隻是協助人。」赤井點點頭,拿出手機向他們展示了江戶川柯南與他的對話,上面明确地寫着各種授權,一看就是FBI方面跟工藤優作一起幫忙拟定的。
「FBI擔保是……?」
「啊啊……是詹姆斯他們和小偵探商量以後的結果。」
果然……可惡,慢了一步嗎!?風見從諸伏眼中看到了與自己相同的遺憾。
「不過除了這件事,我個人有點想要關心……」赤井摸着下巴邊思索邊慢慢說着:「降谷君,沒出現在搜查會議上呢。」
這簡直是哪壺不開提哪壺,諸伏景光身邊的氣氛立刻降到了谷底。風見隻能安慰自己說,起碼諸伏君還是關心降谷先生的,他是盟友而不是已經被拉攏走的人。
「那赤井先生是怎麼和FBI那邊說的?」諸伏看似漫不經心地提問。
「不,就隻是說了公安那邊的釘子還埋在裡面,我們線索也不會斷……怎麼了嗎?」
難怪FBI會上門堵人啊!風見倒吸一口冷氣,赤井秀一這句話直接掀了他們公安的底牌不說,還阻斷了他們往前布局的可能性。他悄悄瞥向諸伏,後者雖然什麼都沒說,但他敢保證,對方腦子裡怕是一時間轉過了不知道多少個想法。
「降谷君那邊的情況确實有點複雜……可以的話,先暫時不要對外公布。風見先生。」說着,諸伏向風見伸手,示意他分一份保密協議出來給對面那個跑火車而不自覺的人簽上。
「沒問題,那麼消息同步給小偵探那邊?」
「好。」
語畢,兩個人站起身來相互握手,一前一後地離開了會議室,留下風見對着簽好的文件歎氣。
自從赤井秀一從中調解過後,FBI方面突然就對公安手上的情報不再感興趣一樣,每天擠在分配的辦公室讀現有案例。反倒是搜查一課的積極性被調動了起來,尤其是當公安這邊出示了某個涉及人口買賣和人體實驗的案子以後。搜查一課的管理官——那個戴着眼罩、眼神兇狠的白發中年人臉上陰雲密布,看得人心生畏懼。
别說是他,就連目暮警官等人在看了不少案例和證據過後都短暫地放下了對公安的成見,直接投入了搜查之中。這些人口失蹤案多發于剛步入社會不久的年輕人中,霓虹每年有很多成人失蹤案,但警察們連未成年人和老年人的失蹤案都忙得焦頭爛額,根本無暇顧及這些健壯年輕人的去向。
而如今,這樣的惡魔們就潛伏在一座座他們平日随時會路過的寫字樓中。這樣的事實讓在場的刑警們心中多少有些不舒服。
「我們有沒有最新的情報?」
「快了,我們的同僚們已經在整理了!」
經過了一個多月的證據搜集,零組和其他公安的部門終于整合出了一個可以向聯合會議公布的報告。但在發布之前,風見還需要把報告發給上級進行核查。這份工作本該由降谷零完成,但對方似乎陷入了一個難以聯絡的狀态,隻能由上級代勞。
聽見風見的回答,諸伏眉頭緊皺地走過來,在他耳邊低聲問:「他還是沒有聯絡?」
風見略微動了動嘴唇:「沒有。」
「嗯……行,我知道了。」
說着,諸伏起身離開去給搜查一課那邊幫忙去了。風見掏出手機看了眼,依舊沒有任何了來自降谷零的新郵件。自從小半個月以前留下最後一封情報後,降谷零再也沒有主動聯絡過他們。
近期組織動作也逐漸大了起來,帶的本地其他暴力團體也來渾水摸魚。搜查一課和警視廳公安不得已又要分出去一批人處理那些問題,搜查會議的人數一下子得少了恨不得三分之一。
「風見。」
諸伏前腳剛走,石川就擠過人群走到旁邊,湊到他身邊小聲交待:「他交待的事情已經安排好了,木村他們去辦了。上級那邊怎麼說?」
「還沒有什麼指示,但是說情報由他們直接送達……」其實風見更想知道降谷零到底交待了什麼,但既然他沒直接說,就說明風見可能不需要知道。
「直接送達?我以為是你在審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