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溪笑了出來，忽然又神色低落：“那你以後怎麼辦？”

皎皎道：“其實我也不是一直覺得身體沉重、使不上力氣的，有時情緒一激動，‘垂死病中驚坐起’一下，還是可以支撐幾個時辰的，就像現在這樣。再不濟，還可以期待一下回光返——我瞎說的。放心，我還沒到不能自理的程度。退一萬步講，再安排人來照顧我，也沒有先帝那邊的事情了。一切好說，不會死人。”

桃溪點了點頭。

皎皎道：“好了，此地危險，為防止陛下突然變卦，還是趕緊離開吧。你父兄應該也心心念念盼着你回去呢，到時候記得代我向他們問好。”

哀樂樓的人在宮門處等着，皎皎将桃溪送到此處，才發現竟是子野親自來了。正自詫異，卻見子野沖自己點了點頭。皎皎立時明白了他的意思——任行已經無礙，于是松了一口氣，向其回了一揖：“多謝。”

子野笑道：“放心。”又看向桃溪：“這個也放心。”

皎皎點點頭：“有勞了。”

子野笑了笑，帶着桃溪走遠了。

初冬寒意漸盛，縱是白日高懸，皎皎依舊覺得很冷。

宮道兩側再無木葉，隻剩枝杈，忽然間與囚音林多了幾分相似。冷，好冷，這麼厚的衣服，竟然一點用都沒有。皎皎止不住地顫抖，心想自己這一直罷工的骨骼肌，倒是終于開始幹活了。怎麼會這麼冷？而且還是從骨頭裡開始冷？

終于捱到了住處，皎皎感受着那撲面而來的暖氣，靜靜站了一會兒，将衣服挂好，進了内室，卻見書案邊立着一個身影。那身影轉了過來。

“哥……”

“一，二——”

皎皎在對方數到“三”之前跪下了。

“手。”

皎皎将左手遞了上去，見對方拾起桌上的剪刀，不由道：“哥你要做什麼？”

“剪個手指頭，取血。”

皎皎聞言，連忙一個勁地将手往回抽：“不行，不行，取個血而已，幹嘛非要剪掉一個手指頭？”

“我樂意。”

“不行，不行，我不樂意。”

“你不樂意？你不是很喜歡當殘廢嗎？”

“……”

“或者你比較喜歡穿琵琶骨？也好，剪子穿起洞來，也挺方便的。左肩受過傷，好穿。算了，還是右肩吧。穿個洞，挂起來，你看怎麼樣？”

“哥你不是認真的吧……”

“你說我是不是認真的？”

“應該…… 應該不是吧？”

“哦？應該？”

“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哥你知道我害怕利器的，别拿剪子吓唬我了……”

哐當一聲，剪子被扔回了桌子上。

皎皎膝行幾步上前，拉住對方袖子：“哥，哥？你不生氣了吧？”

“生氣。别喊我。”

“我那不是一時情急嗎？以後不敢了。”

“我也想問問，你就那麼寶貝他？”

“真的隻是一時情急。我知道我還不能死，也不能受傷，要留着命去散——啊，别人家的哥哥都不打人的。”

“你是人嗎？我看你狗得很。”

“别人家的哥哥也不罵人的……”

“那你去找别人家的哥哥吧。”

“我錯了！我錯了。哥你松手吧。我骨頭都快被你給捏碎了。”皎皎見對方松開了手，終于舒了一口氣，“哥你怎麼這麼早就來了啊？”

沒有回答。

“是大漠那邊出了什麼事嗎？”

依舊沒有回答。

“任行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依舊是沉默。

皎皎搖了搖對方的袖子：“哥，哥？”正欲再問，卻聽見對方道：“另一半靈識跳了大漠的碎靈陣。”

“不是正在合并怨氣嗎？應該隻有聚靈陣啊。怎麼會有碎靈陣？”

“從下往上是聚靈陣，從上往下是碎靈陣。上次來找你的時候，子桓複制了你的靈印，為他破了識别的術法。”

“子桓？”

“你别忘了他是誰的兄長，會成全的又是誰的心願，哪怕這心願是灰飛煙滅、萬劫不複，他也會成全。就像我對你一樣。”

“所以任行身上的封印？”

“另一半靈識進入之後，那些怨氣還在繼續吞噬，想要将剩下的一半也拖進陣中。所以那數十道鎖靈封印，是為了隔絕互相之間的聯系。”